豫津却比我更矛盾。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现在和宫羽虽说算不上关系密切,但比从前还是近了许多。因为宫羽每年圣诞节都要祭奠父亲,那份哀伤的心情难以消散,于是今年豫津提前两周就约好了宫羽,准备圣诞到新年那几天抽空去听音乐会、看演出等。
当然,这是豫津还不知道景睿要回国之前的计划……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微妙难言,以至于豫津这道选择题做得心力憔悴,他不由得喟叹:“一边是我喜欢的女子,一边是我要好的朋友,他们俩却有血海深仇……夹在中间真的好痛苦……”
我提醒他:“景睿此次回来能待一周时间呢,你把见他的时间和宫羽的约会错开不就行了?”
一向潇洒的豫津此刻却显得十分纠结,“我总觉得我见完景睿又见宫羽的话,有一种……背叛他的感觉。”
“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真有点……”
“你会不会安慰人……说到底,这事就怪梅律师,他就跟织网的蜘蛛一样,大家都粘在网上,无论哪一个都和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豫津瞥了我一眼,继续气哼哼地嘟囔:“特别是你。”
虽然他说的是玩笑话,但洞察力真心好。我笑嘻嘻地打马虎眼:“蜘蛛什么的太恶心了,我不喜欢你的比喻。”
圣诞节那天晚上,梅长苏来家里吃饭,我下厨做了几个新学的菜色。还好最近勤学苦练过厨艺,所以没有手忙脚乱,也不算难以下咽。吃完饭窝在沙发里聊天时,我随口说了豫津的为难之处。梅长苏恍然大悟道:“前几天宫羽找我汇报手里的项目,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原来是有人在开解她……从前她一停下工作就胡思乱想,所以给她安排的事情也比较多,看样子以后可以让她多放几天假。”
“……什么项目?听蔺晨说,你这半年都没有接案子,难道还在做别的什么营生?”
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这好像是你第一次问我现在做哪些营生……其实,我觉得你关心一下我手里有多少资产就可以了。”
“我才不关心……本以为你现在专心应付夏江,没有功夫赚什么钱,最近都在吃老本,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穷书生,还打算养你呢。”
“……我一直没有停止赚钱的行当,也不打算被包养。”
我凑过去装作嗅他:“我闻到了好重的铜臭味儿……”
他靠着沙发,顺势揽住我,懒懒地道:“一个人如果没有正当的途径得到他所想取得的报酬,就容易被诱惑,犯下他不该犯的错。我从来都不排斥财富和金钱,当一个有钱人挺好的。”
他怀抱里不仅没有铜臭,而且软糯的毛衫里有一丝淡淡的檀木香,或许是某种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我突然想起,那天夜里,他的发梢也有一种清冷的气味,那是一种有点特别的青竹味,蹭在我鼻子周围时就像置身于江南的雨天,滴滴答答地落在心里,把人给融了。
那是沐浴露的味道吗?还是哪个牌子的香皂?
“你怎么不说话……”他的声音飘进耳朵,我突然有些不自在,于是从他怀里挣出来,保持了一点距离后装模作样地继续抬杠,“啧啧……枉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人儿,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他大约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微微蹙起眉头,继续施展谆谆教诲,“人心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孔子有个弟子叫子贡。他很富有。孔子周游列国,都靠子贡去打点。金钱不会制约他的生活和态度,即便见到国君,子贡也可以行平等的礼节。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孔子还有个弟子叫颜回,他安贫乐道,29岁时头发花白,40岁就英年早逝……一个有学识的人并不一定要很穷,特别是现代社会,匮乏金钱本身就会使人产生焦虑。”
世上有几个人觉得有钱不好……可说实话,我很少因为自己从事的这个行当赚的银子稍微比别的行当多一点而感到快乐。有时候甚至觉得工作中的一切都很虚无,那些报表里增长的数字对整个世界没有任何真正的意义。
……三观什么的,对于两个打算长相厮守的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可我一向对儒学知之甚少且鲜有共鸣,于是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你说的对,好了好了。你知道我最怕之乎者也的孔老夫子了。
他有些无奈,叹息道:“知道你当初选择在萧氏工作除了有穆伯伯去世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霓凰,这些年你做的事都并不是你真心想做的,你付出的劳动无法和你内在的价值感统一起来,所以这钱无论怎么赚你都不会开心。但你要分清楚,这不是钱本身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