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被苏小雅一句话吓愣了，她轻轻皱下眉，拉我下楼。
八月底，快开学的那段时间，我收到一封匿名信——
姚桃：
你或许会觉得林小柒的死，是她自己蓄意而谋。却不尽然。
林小柒会走，却并不一定会回那一晚。只不过有人把时间调前了。
我那晚去WC，林小柒就问我，说如果她死了，我会为她哭吗？我当即就觉得好笑，没回答她。她却应拽着我要我回答，我心里烦闷就和她吵了一架，大声骂她是****，还把当年那时成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扯出来。
说我现在这样全是她害的；还说如果她死了，我一定会高兴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我还……扇了她一耳光。
后来我回到席位上，就接到一条短信，说要我明天去城边的别墅去看看，还告诉我钥匙的所在地。
我本心里还只想冷笑。可发生那件事后，我当晚就去了城外。
我按她的方法找到钥匙，进门把投影关了。别墅很大，我推开门发现课桌上有一张支票，数目很大，支票上压着一张便条，便条上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姚桃，写这封信，主要是想道歉。
我现在只想要给孩子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安稳的过一生。
你放心，林小柒给我留的钱，足够我们活下去了。
如果有一天，你和他关系变好了，他也不再恨我了。请你让他来找找我，我一定在山水相逢的小路上等他。
亲爱的。
有缘再见。
百灵
信上还附有两张照片和一个手镯。一张照片上的人是林小柒、杨音和我，背景是那栋古老的别墅，照片下方还有一小段字——愿你安好，时光不老；另一张是杨音大着肚子，在一艘古旧的船上，照片背面写上了一个名字，我猜想这就是孩子名——顾锦。
她希望是个女婴。
我也希望，这样世上才会多了一个眉眼像极了她的人。
看完信，我把东西放进随身背包，打车到了杨音家，房东说她是今早离开的。我去她房间又转了一圈，她那几身喜欢的衣服被清空，墙角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我知道她是真的不告而别了。
心里有些闷，又打车去了趟别墅，才到门口我就放弃了。去了附近一个酒吧，喝得醉生梦死。
顾逸在这天晚上把我弄上一辆车，我晕晕乎乎坐了四个小时的车程，在临近下车时才记起问他要去干嘛。
“转学啊，年前不是告诉你了吗？”
我脑子瞬间就清醒了，“那你不是说要去国外吗！”
“国外？”顾逸冷笑一声，刹住油门，“万一你逃回来了怎么办。姚桃你少给我耍心眼！这次只是让你去T市外的一座城。”
我心里郁闷，但知道这是结局了，闷闷地问了句，沈佩风知道吗？
“就是他要我来送你的。”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送我”
顾逸转头看着我，脸上神情微微透露出一股诡异，“你自己去问他啊。”伸手解开安全带，没好气的吼了句下车。
顾逸把我带到一栋小公寓前，递给我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学生证号就离开了。
小公寓还大，百二十平方米左右。我选了一间采光好的卧房睡下，明明之前睡意很浓，但接触到枕头便又睡不着。翻来覆去间眼泪把枕套打湿了。凌明将近时才睡着。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沈佩风，他没接，便也没兴趣打第二次。下午到外面觅食，到银行取钱。我知道沈佩风手段大，但查到银行卡里的数目时，还是吓了一跳。
想想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电话打过去，接通的是一个女声。本来甜蜜的心情却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联想到许多电视剧中的场景，不由有些好笑，但还是小心翼翼问了句，“我找沈佩风，请问你是他的……谁？”
电话那头女子声音愉悦，淡淡地笑。
“你是沈佩风的朋友吧。我是佩风的女朋友。”
十七。
新学校很大。开学那天我找了大半圈才找到教室。
我同桌是个女生，叫叶青。我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叶青看着我，楞了一下，回过神来说我的眼睛很特别，我抿了嘴角。
过了很久，她才问我，“你叫什么啊？”
“我叫姚桃，以后请多多关照。”只瞬间，叶青的脸变得有些惨白。
出于好心，我还是问了句：“怎么了？要不要去看看校医。”
“没、没事。”她略微有些别扭地转头，声音竟带着哭音的颤抖。
然后她伏在桌子上，轻轻抽泣起来。声音勾着我的心弦，心脏有一丝隐隐作痛。
下课时，隔壁班有个少年找来，坐在叶青前面，看着她一直哭便一直安慰。起初以为是我弄哭的，抬头就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看到我的脸后就如同叶青的反应一样，愣住了。
我感觉有些不自在，起步离开了教室。
打铃的时候我在池塘边逗鱼，叶青跑过来找我，说让我回去上课。我回了句不想去，就赖在那，叶青也陪我赖在那。
重点中学似乎从没有无缘无故旷课的例子，特别是作为一个新生第一天上课，且还带坏了一个好孩子。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就跑到了池塘边来找我，一同来的还有不分年级的凑热闹的人。
班主任把我拉到教室，叶青哭着也跟了进去，一个人把罪名全揽下来了。我皱了下眉，惊奇地没去反驳。
班主任念她成绩好，不打算重罚，倒是让我去扫楼梯一个月。叶青听了就一直哭，一直求情。没有半点作用，反而加重了一个月。
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我撇撇嘴，哼了一声，“帮倒忙。”
叶青站在一边，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脸上的表情楚楚可怜。先前那个男生走进来，哄着杨音，我“切”了一声，回教室拿包。叶青见了忙阻止我，口里吐出一些好好学习、不要逃课的话来。
心里有些烦，不想和她吵，坐了下来。叶青以为我对她的话起了兴趣，又开口说了一大堆。
我不客气地装过头，把包里的红茶拿出来朝她脸上一泼，“闭嘴！”
叶青没了声，那男生想骂回来，看了看我的脸，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他们有事瞒着我，但我已经懒得去打听了。上课的时候，物理老师点我名要我回答，上堂课我缺席了，想必这位老师很不高兴，话里都带着刺。
抬头连题目都没看清，直接肯定自己不会做，“这题我……”
衣角似乎被人拉住了，我低头一看，叶青手里捏了张纸条，是这道题的解法。
抬头看到物理老师得意洋洋的那张脸，“姚桃同学，不会吗？那为什么不好好听课……”
我还没等他说完，就不耐烦地打断他。
“老师，这题太简单了。”我拿出一支粉笔，照着叶青的纸条，一条条抄下去。转身的时候，物理老师的脸都绿了，转瞬眼睛一亮，把纸条从我手中拿出。余光看到叶青脸瞬间就白了。
“姚桃同学，这和你的笔记不太像啊。”
我一边作手势让叶青冷静，一边笑着应付，“哪里哪里，草稿上比较随意而已。”
“可姚桃同学，我怎么觉得你草稿上才比较正规呢？”
台下传来笑声。
脑筋不停地转，物理老师看我一时没话，又给我摆了一道，“哎，这……有点像叶青的字迹吧。”物理老师转头看向叶青，我心里暗道一声糟糕，把叶青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老、老师，都是我的错。”
“那你就是承认了咯。”
叶青慌张地点点头，物理老师又看向我，冷笑着道，“姚桃同学，别人的智慧是不可以剽窃的，念你初犯，就罚你把这道题抄一百次就够了。”
叶青还想帮忙求情，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这么简单的题，就算了吧。”
“哦？看来姚桃同学还是很有信心凭借自己把题做出来啊。”
我点点头，“只不过如若我做出来了，以后逃课老师可不要在追究了。”
这是道高考题，去年据说难倒了很多人，这个物理老师似乎肯定我这个不听课的人不会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迅速把题目看了一遍，演算了几遍，总算做了出来。物理老师看着我一步步推理惊了一下，挥手让我下去，我偏偏不买这个账，笑嘻嘻地问，“老师，那我还要抄一百遍吗？”
叶青在台下拼命作手势让我适可而止，不幸被物理老师逮住她手舞足蹈的那一刻，恶令我的那一百遍让她抄了。她皱了下眉，眼泪挤到眼眶里，泪眼朦胧地点了头。
新学校有新制度，说年级前二十可以不用上晚自习。我把自己上学期期末成绩单拿给班主任，她很是惊讶，但还是放我回去了。
路上我看见叶青和那个男生跟在我后面，嘀嘀咕咕地样子，不知道在商量什么。我趁他们不注意，闪身躲进一边的楼道里。
不久就听见他们的惊呼声，叶青说，“人呢？人呢？陈蔚，桃子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说话间隐隐带着哭音，听着我一阵心烦。
“叶子你先别急啊……”
叶子。
我皱着眉，再一次搜索记忆。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连着叶青、陈蔚一样，一股熟悉的感觉迎然而上。
等他们走后，我从楼道里出来。倚着墙思索了一会，毫无结果后，踩着月色回了公寓。
八、九点的时候，沈佩风给我打了电话，问我生活得怎么样，还解释自己之前很忙所以没接到电话。言语间没说要分手。我以为他要拖时间最后再跟我说，冷笑一声挂断了。
为什么挂断呢？
是因为怕吗？曾经在一起生活五年，就算再怎么是因为可怜而不忍心和我说分手，也不可能一拖再拖吧。
可那时候自己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那句话只要晚来一刻都是好的。没有做晚餐，迷迷糊糊间掉了泪，哭了起来。然后便陷入黑暗。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时，叶青有隆重的黑眼圈，我联想到昨天物理老师的惩罚，随机有些感觉对不住她。
叶青笑笑，似乎不记得昨天的事般。从抽屉拿出一个袋子给我——麦当劳新配的早餐。
我干笑了一下，“给我的？”叶青点点头。我摸着空空的肚子，接受了。
上课的时候，余光看见叶青的嘴角上伸45°；我转眼去看她，她立马收敛笑容，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背过身偷笑了好几回。
陈蔚下课会经常来找叶青，联伙变着法子问我的过去，我通常都是默不作声，叶青似乎也习惯了。
九月的一个下午，苏小雅来找我，站在教室外。我很惊讶，挥手向老师请假。
苏小雅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说我变了。我开玩笑说，“才半个月能变多少。”
后来苏小雅说，沈佩风身边多了个女人。我说我知道了。她的神情很是诧异，“你不伤心。”
“你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直说吧，莫绕弯子了。”
苏小雅笑笑，说就是想来看看你。我撇撇嘴，却信了。
苏小雅把手中的袋子给我，是一盒巧克力。我皱皱眉，“我不喜欢巧克力的。”
周围听到什么东西“滴”了一声，苏小雅掏出手机，说，“那你也不能让我退回去啊。”我接下来，看了眼不停向这边张望的叶青，“你不建议我送给别人吧。”
“无所谓。”
苏小雅待了一会，找了个借口走了。我回去把巧克力给叶青，这妮子看我给她东西，兴奋了好久。
放学后，沈佩风又打了一通电话，“江若琳是不是你派苏小雅去打的。”
我愣了一下，说江若琳是谁。
“姚桃你算了吧。”沈佩风哼了一声。
我心里一盘算，知道江若琳可能是那晚自称是沈佩风‘女朋友’的人，苦笑一声，“是又怎么？”
沈佩风没说话。
“是我让苏小雅去打江若琳的，你他妈有意见是吧？！”
“姚桃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和以往的你不太像。”
我拼命屏住呼吸，尽量不让哭声泄露，说，“沈佩风如果你受不了这样的我，那我们就分手吧。”
“也好……”
我挂断电话，转身，看见叶青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条手帕。感觉脸上有水珠滑落，看着叶青直勾勾看我的眼眸，像是被别人看穿了一个秘密般有些羞奋，我疯了一般推开叶青，跑出去了好远。
当晚我没打电话给苏小雅。第二天去上学时，才发现没有学生在路上，学校大门也锁了。回公寓翻日历才知道是国庆十月一日——放假。
想着不用见着叶青，心里松了一口气。七天假过完后，我在十月七号晚上把公寓的窗花打开，在沙发上笼着一条薄薄的被子入睡。
夏夜的晚上有些凉，经过一个晚上凉风侵袭，毫不意外地发烧，请假在家休息。当天下午也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代表师生来看我的叶青。
看到她我显得很慌张，握着被子的手都出汗了。
叶青先给我销了一个苹果，低声问我什么时候才好。
我没说话，叶青想了想，颤颤巍巍地问，“你和你男朋友吵架了吗？”
“不是吵架，是分手！”
叶青被我语气中的怒气吓了一跳，眼泪又快掉下来。看到她这样，我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火，挥挥手叫她滚！
“桃子，你听我说……”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叶青走出房门，我想呼一口气时，她又从门隙间探出头来，“其实……你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的。我把你当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