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生受伤了?”多言皱着小小的包子脸,距离萧梧他们离开苗疆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她也不知为何就是对夏一生挂怀的很,是挂念这个人而不是伶仃剑,就更加让年纪还小的多言迷惑了。
这次上京一行,苏妍本来只想让岐连来,可多言想搞清楚这困扰她的思念到底是什么,便也卷了包袱跟着过来了,此时一听唐思奴说道夏一生受伤的事,心里就忽的一跳,她哼了一声,满是不高兴的道:“技不如人,活该。”
唐思奴无奈的摇了摇头,“打伤夏堂主的是鬼门三城中的两城,楼主与苗疆交换了情报,巫真姑娘应该对他们的实力有所耳闻。”
“那她人死了没?”多言嘟囔着,她有些焦急,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打不过就逃才保住性命的吧?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你们进去看看吧……”唐思奴为他们推开暖阁的门,隔壁的萧梧浅眠,听闻声响便出来了,他对唐思奴点了点头,也入了暖阁。
岐连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他只看了一眼夏一生的脸色便毫不留情的言道:“没救了,要么等死,要么就让我现在杀了她,免的受苦。”
多言瞪了岐连一眼,她上前为夏一生把脉,入手之处绵软无力,倒像是被抽离了筋骨,睡梦中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多言赶紧松开她,“怎么……全断了。”
萧梧闭上眼睛,他轻声道,“我们出去说吧。”
外面的雪渐渐转小,也许就要停了,这一夜也近黎明,风中熄了几盏灯笼,天地之间一片缟素,瑟瑟北风过林穿树却也不比人心更苍凉。
多言抿了抿有些干涩苍白的唇,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刚刚她心中有气,抓脉时力道不小,可想而知连着骨血的疼会有多么剧烈,岐连察觉到了她的失神,一双向来高傲的眼睛里有些难以察觉的妒忌悄悄蔓延。
“夏一生是女子。”
岐连忽然道。
多言点了点头,“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在猜呢。”
“那你……”岐连忽然驻足,走在他身后的多言不防,整个人撞在了他的背上,“那你……”
想问的话问不出口,岐连摇头轻叹,他伸手揉了揉多言的头顶,“我会想办法医她的。”
“嗯。”多言向来相信岐连,她快走两步跟上萧梧与唐思奴,一只手里还牵着岐连,岐连苦笑,有些人真是咫尺天涯啊。
苗疆这次派人来上京最初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鬼门。
苗疆闭塞,根基深厚但论其在江湖中的势力和影响力还比不上白楼,剑阁与唐家堡,而鬼门则广泛活跃于蜀贵一带,数十年不痛不痒的挠搔也就罢了,但自伶仃剑再次出世后,鬼门的动作越来越频繁,甚至不再拘泥于以往的规矩,为达目的,不少苗疆与唐门弟子也受到了牵连。
所以,苏妍再也容不下鬼门这粒沙子了。
唐门唐詹蒙难于前,唐门之中尚需整顿,所以苏妍想等唐门选出新任门主之后再行议定,而剑阁……众所周知方旭的品行,背弃挚友,杀兄弑父,何况还有传言说他与鬼门有所纠缠,苏妍不敢冒这个险。这样推算下来,白楼是最好的盟友,只是路程遥远,来回慢的话要大半个月。
所以即便岐连与多言启程不晚,路上也没敢多休息,但遇到大雪封山还是迟来了几天,刚好错过了上京之乱。
外堂里,萧梧先坐了,他给自己倒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润润喉的同时也能暖暖身子,“夏一生的伤真的无法可想吗?”
岐连摇了摇头,“平常之法很难,唐思奴的医术不错,你为何不问问他?”
“古籍医书都无记载,药物不行,针灸也不行,唯一的希望是蛊。”
唐思奴道,他看了一眼萧梧,“楼主应该还记得前堂那里有几份断脉重续的先例。”
“都是苗疆人,”萧梧点了点头,“不过相隔的时间有点长,最近也在二十几年前。”
岐连垂着眼睛沉默不语,他是养蛊用蛊的高手,若单论这一样,现今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右,所以这续人经脉的蛊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不想说。
“元蛊……”
岐连不说,多言却开了腔,“这世上只有元蛊能将断脉重接,并且让人脱胎换骨。”
萧梧闻言,眼睛危险的眯了眯,“元蛊何处可寻?”
“无处可寻。”多言继续道,“最后一只元蛊也被岐连冰封了起来。”
“敢问一句,为何冰封?”唐思奴对药理十分在意,元蛊是稀世珍宝,如此暴殄天物,他实在想不通。
“因为养元蛊需要隔世毒,隔世毒的配方已失,如果不将元蛊冰封,便连最后一只也保不住了。”岐连冷冷道,“而且最后一只元蛊也不在我手中。”
“巫即。”萧梧忽然道,“元蛊不在你的手中,但在巫即的手中。”
“你……”岐连脸色一变。
“苗疆巫即瘫痪二十五年,身怀旧疾,自小经脉有损,他这样惊才艳艳的人绝不会放弃任何能够治好自己的机会。”
萧梧微笑着道,但岐连却自这笑容里感受到了腾腾敌意,就像巫即那般虽然温柔待人,但其实心中凉薄得很,他们两个如此相像,倘若真为元蛊一争,还不知会掀出怎样的波澜来。
“元蛊十年产卵,用完一次后体内毒素便会清空,不可再用,我封住的这一只是母蛊,但还要八年才能生出下一代,巫即不能等。”岐连道。
“巫即急么?”萧梧冷笑一声,“我们先不聊这些,隔世毒还未到手便执着于元蛊,未免不智。”
“哼。”岐连撇过头去,萧梧的压迫感太重,他扛不起,更何况苗疆还不能因为小小的元蛊便和白楼翻脸,岐连明白,萧梧更明白。
所以萧梧也不再紧逼,他将话题引导入另一个方向,堂外有马鸣声,是郁舒和郁南风将要出发了,这一路去千山万水,再见不知是敌是友,萧梧也不相送,但看有缘无缘吧。
“我可助苗疆灭鬼门,但有三件事要说在前头。”
萧梧筹码在手,所以他并不紧逼,“贵教可答应也可不答应,但若不答应,萧某大可袖手这一次。”
“自私自利。”岐连脸色不善,萧梧却不管他,“第一:白楼立命上京,不可全盘出动,只我和思奴再带上夏一生前往苗疆。第二:唐家堡与剑阁也不可置身事外,否则战端起,白楼重创,后果可想而知,至于第三嘛……”
萧梧笑了笑,他吹开茶沫,“不急,等隔世毒到手了我们再议。”
“教主说第一条可以依你,至于第二条,唐家堡已经决定由巫咸去说,但剑阁还要另想办法。”
其实岐连除了脾气不好,面相冷了点,其它还是有的一说的,,比如沉得住气,又比如会判断形势。
这厢你来我往的盘算着得失利弊,无衣庄里却异常的平静,风吹落积雪,埋了一地枯枝,刚起身的沈雪晴推开门来,北风萧条,万籁俱寂,却独有一支牡丹花静静的躺在门前雪地中,不知是何人送来的,还带着温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