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梧与夏一生还未入苗疆地界。
他们两骑着马,多言则趴在那只巨大的吊睛白虎上,夏一生多次想上前与那小姑娘说说话,却奈何座下这匹畜生怕的直哆嗦,半步也不肯靠近。
她身上的伤被重新包扎过,换了湿淋淋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都清爽不少,萧梧一路上都不言不语,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夏一生瞅瞅他,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只好一边喝酒一边打发无聊的时间,方小年窝在他的怀中,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整队人都安安静静的,整肃有序。
萧梧忽然打马行到多言身边,他的马欲退,缰绳一拉,腿腹一夹,那马便通灵性般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与白虎并驾齐驱。
萧梧俯身在多言耳边说了什么,多言手一抬,阻止队伍继续前进,他们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小镇,看着倒也和气,镇外还有不少馄饨小面的摊子,他们一群人甚是突兀,不少来去的人都偷偷的打量着。
“咦,到了么?”
方小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往四周瞧了瞧,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还没呢。”
夏一生在耳边摇了摇已空的酒葫芦,目光不舍的往路边卖茶点酒水的摊子里瞟。
那摆摊子的小贩似乎察觉到了这布衣少年的心思,回身打了一碗酒,殷勤的端到夏一生的马下,口中言道:“客官,路上辛苦了吧,我这酒都是自家酿的,虽没有那么出名,但好歹香醇解乏,包你满意。”
夏一生舔了舔干涩的唇,笑眯眯的接了过来,那店家抽下肩头的白毛巾,替他擦一擦马身,眼见着夏一生一仰脖子,将一碗酒全数灌了下去,“怪酸的,您这酒掺水了吧?”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我店中还有更好的酒水,各位不妨进来坐坐?”
“两壶水,三坛酒,再切些牛肉,我们一会儿就到。”
萧梧停在那店家的面前吩咐道:“还有我们这几匹马,也弄点水喝。”
“好嘞!”
夏一生与萧梧交换了一个眼色,她将方小年交给多言的侍从,小小的孩子抓着他的手腕,语气软软糯糯的似还没有睡醒,“三师叔,你去哪里?我也一起去。”
“乖。”夏一生挠了挠她的顶发,“师叔去喝两口酒,马上就回来。”说着,他便下了马,和萧梧一同走进茶棚中。
茶棚里的人不多,除了忙里忙外的店家外还有一个病态的老板娘和两桌喝茶的人。
“大阵仗啊。”
夏一生小声赞叹。
邻桌一对小夫妇回过头来打量着他,一筐杂草,一个木扁担,男的似乎很怕自己的娘子,时不时的苦着脸,给那妇人捶捶腿脚,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很不安分的跑来跑去,偶尔还打翻了茶盏。
那孩子直愣愣地冲萧梧跑来,夏一生上前一步,那孩子便扎进了他的怀中。
“哎呀呀,真可爱。”
夏一生蹲下来揪了揪他的脸皮,那孩子很不高兴似得瞪了他一眼,那对夫妇见状,忙起身道歉,将孩子领了回去。
“哈哈哈哈。”
僧、尼、道、儒坐一桌,和尚肚皮一拍,见着好笑,便也不顾旁人的脸色。
萧梧手中剑一握,走到桌旁见礼,“天涯四怪退隐江湖数十载,今日得见,仍是风姿不减。”
“哈哈哈我就说这小子不会忘了我们四个老怪物吧!”胖和尚得意的冲儒生一挑眉,“给我好好瞅瞅,哈哈哈哈,人模人样嘛,哈哈……”
和尚的手攀上萧梧的肩膀,笑声忽然一顿,片刻之后长舒一口气,才又笑了起来。
“熟人啊?”夏一生小声问。
“这小姑娘是你情人吗?”
尼姑生得极为妖艳,柳眉凤眼,血般殷红的双唇,她的眼珠子溜溜的上下打量着夏一生,纤柔腰肢轻展,已搭上了夏一生的脉门,夏一生未想挣扎,尼姑那双玉葱削就的手便在他面上游离。
“倒也不怎么样。”
尼姑说着,舍了夏一生,去摸萧梧,她的眼里有了笑意,似饮了一碗映了月光的酒,双颊微酡,倒进萧梧怀中,和尚看着尴尬,一张脸通红,求助似得望着儒生和道士,嘴里嘀嘀咕咕着,
“老妖婆。”
萧梧神色不变,他将尼姑抱在怀中,任由那双雪白的手掌时而拂上胸膛,时而划过嘴角,双指却于她的腰下一转,尼姑身体一僵,竟被点住了穴道。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更何况是如桃花娘子这般的美人。”
萧梧说着,眼带笑意将尼姑重新扶回长凳上,胖和尚忍不住又大笑起来:“老妖婆,被戏弄了吧。”
“闭嘴!臭和尚,信不信老娘毒哑你!”
“哈哈哈哈,来啊来啊,哎哎哎哎!怪道士,你先别给她解穴,先别……哎呦喂,我的姑奶奶。”
“让两位见笑了。”
那厢正闹着,儒生阖了折扇,起身赔礼。
萧梧并不计较,那儒生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疲惫,他回身对一尼一僧一道摆了摆手,四人便一起出了茶棚。
“前路尤为艰险,萧楼主多加保重。”
儒生最后又行了一礼,颇为敬重,“长江后浪推前浪,是我们输了。”
待四人行远了,胖和尚才推了推道士,埋怨道:“你方才为什么不出手?瞧瞧我们,多丢人哟。”
白面的道士将手上的拂尘甩了甩,他身形瘦削,几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额下一道狰狞疤痕一直没入领口,“我们四人以我武功最弱,你们都占不得上风,我又何必自讨苦吃,更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他身边的那个少年人很不好惹。”
“分明是个小姑娘,倒是哪里不好惹了?”尼姑婷婷袅袅的踱到道士身边。
“他腰里的短剑……很不好惹啊。”
四怪一走,茶棚中就只剩下一桌人,酒与茶已经端上了桌,牛肉切好装盘,夏一生拍开酒坛封泥,呛鼻的酒气瞬间散发出来。
“这酒……”夏一生俯在坛口用手蘸了一点放进嘴里,“虽然酒性差了点,但是够烈,不错不错。”
店家有些紧张,手心攒着块白毛巾,赔笑道:“客官喜欢就好。”
“那……能再给我上两坛么?”
“当然,当然。”店家唯唯诺诺的下去了,他走到灶台旁,老板娘正在添柴烧水,一张脸蜡黄的,似有痨病般捂着嘴偷偷咳嗽,店家拍了拍她的后背,扶着她往屋里走。
邻桌的夫妇将孩子抱了起来,从衣内掏出三两铜板放在桌上,似要离开了。
男人朝萧梧点了点头,扁担举在手里,牵着自己的妻子,萧梧坐在长凳上,正在喝一盏茶,就在男人即将走出茶棚的一瞬间,变故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