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白浪滚滚。
海岸上一名男子趴在沙滩上纹丝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衣衫褴褛的野道人从附近路过,他停足下来,盯了男子半响,最后才叹了口气。
“天数缥缈,当真是不可琢磨。”
野道人自言自语,随后走了过去,他俯视着年轻男子的脸,居高临下,片刻后便将他扛在了肩上。
......
无名荒山,大将军庙。
大将军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破庙,年久失修,早已没了半点香火。
破庙中,一个年轻男子围着一个火堆,冷缩缩的蹲在地上,边吹着口哨边愉快的烧烤起来。
“老姜,快点起来吃饭了,今天我给你烤了只野鸡,你有口福了。”
这青年男子看有二十七八岁左右,长的颇为清秀,脸上更透着些许硬朗的气质,令他看起来颇为英武。
“诶,我说你今天怎么转性子了啊,刚刚还......”
青年男子回头调侃,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在他身后的墙角处,一个老道士卧在一小堆柴草上,上半身靠着一面墙,整个人没有半点动静。
良久,青年男子转了过去,撕下了一只鸡腿,默默的咬了起来。
两年前,杨玄从地球来到了这个世界,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这个脏兮兮的老道士,之后他就成为了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老道士姓姜,叫姜受乾。
姜老道平日里很不爱干净,而且非常懒,整个人简直一无是处,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破道人,却捡回了杨玄的命,带着他一块儿生活,还教了许多东西,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姜老道更令杨玄感到亲近的人了。
啃完一只鸡腿,杨玄将剩下的烤野鸡放在地上,又走到柴堆那儿,端详着老道士的脸。
老道士走的很安详,嘴角还有一丝微笑,杨玄静静的抱着他,伤心的怮哭起来。
不久后,破庙边上竖起了一座新坟,坟前插了一根粗糙的木牌,上面写着:“山野道人姜受乾在此长眠”。
“老道士,如今你不在了,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给你磕完头后,我就去外面闯荡一番,你老人家不要见怪。”
说完杨玄磕了四个头,接着又去庙里对着大将军像拜了三拜,便转身出门。
破庙前,杨玄顿足仰面,对着门上的破匾扫了几眼。
“再见了。”
叹息幽幽,无限怅然,随着话音落下,杨玄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
自离开大将军庙,杨玄觅路往山下走去,不一日来到一处荒野。
悲风透骨寒,苍茫大雪飘,举目望去,尽是银装素裹。
突然间,耳边蹄声隐隐,远处一骑踏雪狂奔,神驹赤红,疾驰起来犹如一团耀眼的火焰,在这孤寒的世界中燃烧。
火红马儿身后,数十骑人马紧追不舍,这些人的坐下都是通体乌黑的千里良驹,奔腾时就像一道道黑风。
也不知怎的,那团“火焰”就对着杨玄冲来,不一会儿就到了他的跟前,随后马背上探出一名男子,只见他伸出一条胳膊,嘴里发出一声暴吼。
“把手给我!”
杨玄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刹那间一股巨力传来,只觉得眼前一晃,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横在了那个男子的身前。
“莫要乱动,免的掉下去了。”
杨玄闻言想要开口,可一股冷风灌进来,却又把所有的话给堵了回去,他扭过头,背着风大声叫了起来。
“你是谁,追你的那些人又是谁?”
“贫道灵云子,那些人算是我的仇家,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你若是落入他们的手中,断然没有活路。”灵云子把身子伏低,继续大声说道:“我要甩开那些人了,些许寒风,你忍住了。”
此话说完,灵云子一声吆喝,快马加鞭,一下子将他的那些个仇家甩的远远的。
冰世界,雪乾坤,天下一袭银裳,一团赤焰在大地上奔袭,直到天色渐昏,这才在一声长“吁”中停了下来。
灵云子跳下马背,然后将杨玄扶了下来,口中笑道:“你没事吧?”
可怜杨玄被寒风吹了大半天,整个人早就神智不清,又哪能回答上话来,灵云子见状将一只手抵在了他的胸前,只见青寒褪去,杨玄脸上竟渐渐红润了起来,很快双目就恢复了清明。
“现在好多了吧?”灵云子收回手来。
杨玄茫然看去,随着记忆一股脑涌出,这才谢道:“好多了,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接着又将眼前之人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此人约莫有二十来岁,剑眉星目,身长七尺有余,乌金簪发锁烦恼,青袍云袜飘飘然,相貌俊美,气质洒脱,不似红尘中人。
“那就好。”灵云子舒了口气,微微笑道:“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不打紧。”杨玄自报家门道:“在下杨玄,不知道长是?”
灵云子惊问道:“你姓杨?你和万山杨家有什么关系?”
杨玄听的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说道:“什么万山杨家?”
灵云子见他满脸疑惑,看起来也不像作伪,于是笑道:“没什么,是在下想多了.....贫道灵云子,俗名方鹤龄,乃一方外之人,如今正在入世修行,杨兄弟唤我名字即可。”
方外之人,就是远离世俗的人,通常代指出家人、修道人。
说起来,这个世界像极了古代华夏九州,且不提文字语言,这里的庙宇亦是飞檐翘角,穿着同样也是上衣下裳,此间也有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也有跳出滚滚红尘的修道人,和姜老道一样,眼前这人就是一个道人。
“原来是方道长,不知道长从何而来,又怎会被那些给追杀到此处?”杨玄疑惑的问道。
可能是觉得这样问有些不妥,杨玄又连忙补充道:“若是有难言之处,道长可以不.....”
方鹤龄莞尔一笑,毫不避讳的说:“没什么不好说的,贫道是玉州长宁郡人士,半年前游历至青州,前些天我路过一个村子,正好撞见那些贼人作恶,一怒之下便杀了他们,故而惹上了麻烦。”
杨玄心惊不已,如今他所在的地方乃是中土,其幅员不下于亿万里,古天子将中土划为九州,他脚下之地为青州境内,距那玉州也不知隔了多远,这人能从那边来到这里,真的很不简单。
暗自惊讶了一番,杨玄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不报官呢?”
“没用的。”方鹤龄沉声说道:“他们是黑风贼,人人有快马,来无影去无踪,加上个个武功高强,寻常官兵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况且此时又有三大贼寇祸乱青州,像黑风贼这等小蟊贼,只怕官府也无暇去管他们。”
“原来如此。”杨兄恍然明白,然后朝方鹤龄深深鞠了一躬道:“不瞒道长,在下过去一直在山上潜居,对世上的事不甚了解,还请道长再多说一些,也好让在下长长见识。”
“好!”方鹤龄爽朗一笑,望着天上:“如今天色已晚,你我就在这荒郊野外过上一宿,趁着此时未寒,我俩先找一些可用的柴火,至少得把篝火生起来。”
杨玄道:“事不宜迟,那就赶快动身吧。”
说完二人走到了一片树林中。
......
天色渐黑,万物朦胧。
树林中,篝火烧的正旺,一只獐子被烤的通体金黄,四处飘香。
篝火前,杨方二人挨着身子坐在了一张獐子皮上,一边烤火一边闲聊,时不时发出一阵欢笑。
聊得正起劲,树林里刮起一阵呼呼的寒风,方鹤龄回头看了看,然后忍不住笑赞起来。
“幸得杨兄砌的这一圈雪墙,不然我的炭火赤兔可就要被寒风给冻坏了。”
“这也没什么。”杨玄笑道:“我倒是佩服你,出去溜了一圈,居然能拎着一只獐子回来,不然我俩就要饥肠辘辘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觉得与对方亲近了不少。
一切都要回到傍晚时分.....
大雪早已停歇,引起篝火后,杨玄一边看火、一边在四周砌起一道环形雪墙,高高厚厚,正好挡住了夜里的阵阵寒风,期间方鹤龄不知从哪儿逮了只獐子回来,放血剥皮,去完内脏,又割下两条后腿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两人大快朵颐,满嘴流油,在冰天雪夜里倒也算上快活。
二人吃着烤獐肉,闲来无事,方鹤龄说起天下事。
风雪虽寒,人心自暖,世上的缘分就是这般奇妙。
此一方天地名‘九州’。
九州上有“武道修真”之法,凡人练功习武,摔杯裂石不在话下,虎跳猿纵只若等闲,更有福缘深厚者,能够以武入道道,移星换斗,不朽长生。
当今大鸿皇朝统御九州,物鼎文华,如日方中,只是近年来人皇年衰,几位皇子相互争夺太子之位,令朝野间出现许多动荡。
朝堂上党争不断,山野间又有强人祸乱,例如白天的黑风盗,仗着一身武道功法,四处打家劫舍,烧杀掠夺,他们凶残无比且个个本领高强,寻常百姓和官兵根本无力抵抗,唯有朝廷的军队才能镇压他们。
忽然间,杨玄想起方鹤龄说过的一段话来,问道:“方道长,我记得你曾说过这青州内有三大贼寇,不知他们有何来历?”
方鹤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从脚下捡了些柴禾,随手添入火中,这才给他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