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怎么会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咱们也没干啥,能有什么罪过?”王元一皱眉,“先别急,五爷,咱们看看再说,兴许一场虚惊呢。”
走出大门,大伙就觉得石墩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门前松松垮垮站着六个清兵,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聚在一起说话。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抓人的。
王五向前一步,朝着他们抱拳拱手:“在下源顺镖局王五,不知几位军爷有何差遣?”
领头的一个年纪略大,腰阔肚圆的军汉上下打量打量王五,也是一抱拳:“五爷,小的荣青。我们在毅王府当差。王爷有请,让您过去回话。”
王五一沉吟,回头看看王元。
王元说:“荣爷,您这辛苦了半天,进屋喝口茶吧。”
“那不行啊,王爷等着回话,小的不敢耽误!”荣青嘴里这么说着,还是迈步进了院子。
“好。五爷,您快去换身衣裳,这可是见毅王爷呢。”王元一使眼色。王五告退进了院子,王元把这几位军爷让进门房,让王五徒弟奉茶、上点心。又嘱咐他们给几个当兵的,一人准备了一点散碎银子。
到了后院,王元对王五低低声音说:“我看他们没有歹意,可能有别的事。您要是不去,反而打草惊蛇。您还是去吧,不管什么事先答应,稳住他们要紧,天大的事咱们再商议。”
王五把大伙召集起来,团团一抱拳:“各位,毅王爷让我去,不知是吉是凶。万一我有个好歹,救谭大人的大事不能停,大伙都是我王五过命的朋友。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有事,咱们大伙都听王道长的,见他如见我。这样,就算我有个三长两短,也就瞑目了。”
大家乱哄哄答应,有的羡慕他去王府,有的安慰他平安。
王五又向王元一拱手:“道长,我先过去。这里千头万绪,就靠给您了。我们粗人,想不到的地方,你就多吩咐。王五拜托!”
然后,一甩大辫子,迈大步头也不回走出去。
王元让人把镖局大门关了,外人问起来,就说有事歇业三天。
在厅堂中,把王五最贴身的十几个徒弟叫在一起,开始分兵派将。有的只管家眷撤退,有的只管各位英雄的吃喝拉撒,有的管采买兵器,又让两个人出城去南城和北城埋伏,准备马匹,一旦杀出去,就好接应。
正在大伙忙作一团的时候,守门的小徒弟一口气跑进来:“王道长,来了两个日本浪人,堵在门外要见五爷。”
“日本人?”大伙听了不由得一愣。
“哼!这帮惹是生非的浪人,春天就来过找五爷比武,五爷正好去内蒙走镖没在家。今天咱们有事,他们又来捣乱,不行我出去,比就比,谁怕谁啊?”王五的小徒弟霍小甲愤愤不平。
“真是越乱越添乱,怎么又跑出日本人了”,王元一皱眉,“走,咱们出去看看。”
门外的两个日本人,看上去都是30多岁年纪。留着马尾巴的长发辫,穿着白色的宽松和服,光脚蹬着木屐。腰里扎着一条黑色的丝带,各插着一柄长长的日本武士刀。
两人在门口一左一右站着,各自抱着膀子,颔首看着脚下,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直直地挺立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像两个石雕,只有身上宽松的和服随风微微摆动。
源顺镖局坐落在前门外的西半壁街,本来镖局前是个热闹的地界。但看这两个日本浪人来者不善,过路的都躲闪着绕开走,也有一些闲人觉得这边有热闹能看,就远远地围着,朝着这里张望。
王元一拱手:“不知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你地~不是王五,我要见到本人~王五地,有~事情~重要地。拜托了!”左边一个脸上有道斜疤的人,看了王元一眼,一脸傲慢地说着生硬的中国话。
“就凭你,也配见我五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一个小徒弟在王元身后,忍不住叫起来。
“不得无礼!”王元把右手一举,制止下面的辱骂。向着这个疤脸的浪人又是一拱手,“小徒不会说话,多担待。五爷有要紧事出去了,五爷把这里都交给我了,让我管事。你们要是能说就和贫道说,实在不行,就留下住处,我回头让五爷再去拜访。”
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点了下头。那个疤脸浪人说:“我们恶意地~没有,进去地~慢慢说,这里地~不安全。”然后重重地一低头:“拜托了!”
“好!请里面奉茶”,王元伸手做了个“请”,带着两个浪人进了院子。
“不能让他们进来啊!”旁边的徒弟还要多说。
王元一瞪眼:“两个日本浪人把咱们吓破胆了?门都不敢让人家进,怕他什么?”
两个浪人跟着王元进了院子,看着到处乱哄哄搬家的样子,相互对视一下,心领神会。
王元没让他们进正房,就把他们让进了大门口的门房。大家分头落座,徒弟奉上茶,闲杂的人打发出去,关上门。
屋里就剩下了王元,霍小甲和两个浪人。
“不知两位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现在请讲吧”,王元低声问道。
两个浪人只是坐了椅子一个边,身子一点也不向椅背上靠,笔挺笔挺地。
那个疤脸的浪人先说到:“听说,你们地~要法场地~救谭嗣同桑,我们地~想帮忙,一起地~。”
“啊!”王元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事都传到日本人耳朵里了?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他淡淡一笑:“谁不知道五爷和谭大人的交情,也难怪有这样的风传。不过,这都是茶馆酒楼的胡话,劫法场?那是要掉脑袋的啊。天子脚下,谁敢呢。”
“你地~不要地~不信任~,我们地~真心地~帮助~”,那个疤脸浪人一下急了,更加结结巴巴。另一个年轻一点的浪人看他急了,用日语和他咕噜噜几句,好像征得了他的同意。
年轻浪人站起来,说道:“道长,你们不知道。康有为桑和我们社长是好朋友。我们是朋友,支持你们的维新活动。康桑还有梁启超桑东渡日本,都是我们协助地。现在,我们想救谭嗣同桑,让他也去日本避难。”
“那你们,是有什么条件的吧?”王元谨慎地问。
“条件地~没有!大日本帝国~,要笼络~满清地~反政府分子~,控制地~未来地~准备。”那个疤脸日本浪人,好像忍不住了,又开始结结巴巴地说起来。
“没有任何条件!我们只想扶持帮助这些反对满清朝廷的在野英雄,通过你们,让更多的支那人喜欢大日本帝国,追随我们天皇陛下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将来,我们建设好日本为核心的东亚共荣圈时候,你们的功劳都是大大地。”年轻浪人脸上露出了憧憬的微笑,满心欢喜地等着王元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美丽的蓝图。
“哦!原来如此。”王元一下明白了,这几年不断听人说东洋鬼子眼馋大清国的江山,在东北还有京城,刺探消息,惹是生非。虽说王元对大清朝廷是恨之入骨,可说啥也不能投靠日本人,这帮小鬼子最不安好心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王元慨然站起:“两位的好意心领,谭爷是我们过命的朋友,能救我们就把他救出来,救不出来我们就大伙陪他一起死。谭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可不能答应把他交给你们,送到日本。我看,这事就不劳烦你们日本人了。”说着,一拱手:“两位,没别的事,就请回吧。小甲,送客!”
霍小甲高高兴兴地站起来,扬眉吐气地说:“两位,请吧。道长说了,我们用不着日本人帮忙,我们自个就行。”说着,走过去,把房门打开了。
两个浪人没想到会这样,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又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好像那个年轻浪人劝服了疤脸浪人。
年轻浪人转过身,对王元说:“好,既然这样,我们就给你们一些军火吧,炸弹和洋枪。我们大日本帝国是真诚地想帮助谭桑。请务必收下!”又是重重地一低头。
王元略一沉吟:“好。枪弹我们要了。不过,该多少钱,你们报个数,我们决不白要你的。要不然,我们就不收。”
两个浪人垂头丧气地悻悻走出去,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进来时候的傲气一扫而光。
院子里的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在眼里,都觉得解气。
私下里,有几个人悄悄听小甲说了事情的原委,对王道长更加钦佩!
晌午时分,王五平平安安回来了,大伙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但细心人看出来,王五脸色不善,阴云密布。
大家簇拥着他进了堂屋,十几个人四处坐下。
“师父,出了什么事啊?”霍小甲问道。
“有麻烦了!毅王爷有一支十万两银子的大镖,要让咱们镖局保。送到奉天,明儿就得动身。”说完了,王五端起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擦擦嘴角的水珠,看着大家。
“啊!”大家一片惊呼。
放在平时,十万银子的大镖,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大买卖啊。更别说,这还是毅王爷让押送的,这要是让王爷满意了,以后镖局在京城里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同行的镖局,谁还敢和咱平起平坐。
可眼下,不是这么回事啊?五爷能走得开吗?镖局有人手吗?
可不去,行吗?这毅王爷可是亲王殿下啊,有谁能得罪得起他呢?
“怎么办?”屋里的大伙你看我,我看你,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