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两个老实巴交的客商竟然是绝顶杀手。说他们绝顶,不光是他们的圈套天衣无缝,也包括他们的演技天衣无缝。
多少次刀头舔血,多少次战场死里逃生的游子,这次因为一点善心,竟然中了套:伸出去搀扶他们的双臂被两个杀手死死抓住,胸腹门户大开。眼睁睁看着两把刀向着自己当胸刺过来。
躲闪是来不及了,更别说招架了,游子能清楚地感觉到刀尖上阴森森的凉意。
在万无可能的境况下,游子猛地一下含胸收腹,身子向后硬生生退了一寸。而这一寸,分明是生死天壤之别的一寸。他双脚发力,腰部一挺,一个鹞子翻身竟从两个杀手的头上翻了过去。
两个杀手眼看着一刀已经刺透游子的心窝,没想到转瞬间,他一个筋斗从自己头顶翻过去了,两把刀子只是在他的胸腹浅浅划了一道印。
借着空翻的离心力,游子双手反抓住两个杀手的胳膊,双脚刚一沾地,就势轮圆了一甩,“嘣”地把两个杀手直接惯在了墙上。两人撞上去的力量很大,厚实的土墙都被震得呼哧呼哧乱颤,房梁上的灰土碎渣落了一屋子。两人头下脚上跌在地上,被摔得头晕眼花,七荤八素,挣扎了一下才重新转过身。
刚才这一跪、一搀、一刺、一摔发生得太快,恰好游子又挡住了苏福通的视线。所以,就连这久经沙场的大将都没来得及反应。这会子,只顾大张了嘴巴愣愣看着。
忽然,窗外一声尖利的筚篥声响起。游子不由心一惊:“有帮手!”但他头都没转,还是死死盯着面前这两个杀手。两个杀手脸色一变,举起各自手中的短刀,脱手扔了出来,游子本能地一躬身。却发现,这刀子根本没有瞄着自己,而是直接从自己一侧扔出了窗外。
就在同时,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年老的杀手的手里多了一个金色的盒子,盒子打开着,里面一只金色的马蜂正翅膀一震,发出一片刺眼的光芒。
“金盒飞蜂!”有了小月的遭遇,游子一眼认出了金盒飞蜂。他喊了一声,想要扭过头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觉眼前一片灼热的刺痛。
那边苏福通终于醒过味来,这时才明白两个“老实巴交”的客商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杀手。他怒吼着,拔出腰刀冲过去,轮刀就剁。游子怕杀手再伤了苏福通,左手食指一扣拇指,天地一阳指喷薄而出,正射中那个老杀手的面门。与此同时,苏福通的大刀一劈而下,年轻杀手侧身躲过第一刀。苏福通顺势一带,那人没想到他第二刀变招这样快,手中没有什么可招架的,被苏福通一刀抹在脖颈上。那人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喃喃说了一句,“大功告成……游二先生……”,嘴角竟然裂出一丝诡异的幸福笑容。笑容未散开,面皮一凝,头一歪尸身歪倒在地。
游子顾不得这边,跑到窗口一看,一个诡异的身影正消失在远处房顶上。地上干干净净,并没有刚才的刀子。
游子不由骇然:“这是谁,为什么会用金盒飞蜂?”回身一看那两个死尸,默默摇头:“这个人显然不是来接应杀手的,也不是来伺机发动第二波刺杀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这带血的刀子。他们又是倭夷帮的人吗?”
“花将军,好人难当啊。明明是步六狐的手下人要抢他们金子,和他们有仇。到头来,怎么对咱们下刀子啊,真是不明白。”苏福通在尸体上擦了擦刀,一边把那些金饼包起来,一边嘴里嚷嚷着。忽然他一抬头看到游子胸前的鲜血:“啊?花将军,您受伤了?”
然后,笨手笨脚地跑过来,伸手就想撕开游子的衣襟,看看他胸前的伤口:“我看看您的伤,要不要紧。”
游子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一格,向后退了两步:“我没事,皮肉伤。回营再说,不用你管。”
“那怎么行呢,这还流着血呢。你把上面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包一包伤口再走不迟啊。”苏福通是真心着急,伸手又去解游子的衣襟。
“这里有危险,先回去。这是我的将令”,游子把脸一下沉下来。
苏福通讪讪地缩回手:“遵令。回去了,我可要给你好好看看。”
掌柜看死了人,早吓得魂飞天外。游子忍着痛,让他不必惊慌,这两个死了的是奸细,不用害怕。苏福通早在身后大喊一句:怕什么,不管谁来,你就只管说杀人的是骁骑军头领花木兰花将军。有事到营里找老子,老子是苏福通。”
掌柜这才一颗心放下。千恩万谢,一路战战兢兢一直送到门外,嘴里念叨着:“这就是保护云中城的第一大功臣花将军啊。真是个大好人啊,我们有眼无珠,招呼不周啊。”
回到营中,游子让苏福通在帐外等候,也没传军医来,自己走进了寝帐。其他的将军都是在寝帐处理军务,大家有事也来寝帐回禀。但游子却单独设立了一个中军帐,处理军务。自己单独睡一个寝帐,又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寝帐,违令定斩不饶。开始,大家不理解,后来慢慢才习惯了。这个寝帐,就是花将军的私人空间。
在寝帐坐下,游子解开衣服一看,那两刀真是凶险,刺进皮肉将近半寸。尤其是,在他鹞子翻身的时候,其中一把刀又向下划了一道,总算比较浅,不然真是开膛破肚了。虽然伤不太重,但他这一路走回来,衣裤都浸透了鲜血。
游子赶快洒上止血药粉,自己包扎停当,又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这才走出寝帐,看苏福通还在那里焦急地侍立,心中感激,安慰了几句。随后,就让召集三个头领商议了一些紧要的军务,像怎么样出兵柔然,大军进兵路线等。
晚饭之后,游子早早回自己的寝帐休息。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他走出账外,只见西南一股黑烟,纷乱就是从那边传来。一看他出来,中军将校就过来禀报:“花将军,飞龙团的一个灶台失火,引燃柴草,已经扑灭了。”
“嗯。天气寒冷,取暖做饭要小心走水。传我将令,让各团将官再检查一遍,不能再烧了什么。”说完,游子转身进账。
就在他撩帐门进来的一瞬间,游子觉得心中有异,一种奇怪的感觉传遍全身。
这种感觉不是恐惧,不是危险,而是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他抬头一看,自己的书案旁跪坐一人,高大瘦削,手边没有带弓,只是拿着一把长剑。正是白天遇到的漠北黑狐斛律齐。
游子一愣,低声说:“是你?你怎么来了?”
“今日有缘见到花将军,荣幸之极。白天人杂,没能畅聊,所以夤夜来访,实在冒昧”,斛律齐站起身来,双手托起那把长剑,一躬到地:“不瞒您说,我进云中城的一个目的,是来解救表妹。现在她被将军释放了,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这是一把剑,想和将军的佩剑换一下,略表我的结交之谊。望将军不要拒绝。”
斛律齐见面第一句话,就递出长剑,为的就是要消除游子的戒备。游子看他出于至诚,也没多说,伸手接过宝剑,轻轻托在手中。细细一看,顿时觉出这把剑真的不同寻常。
眼前的宝剑绝不是魏国的刀剑,魏国和柔然的士兵适应马战需要,多用弯曲的马刀、腰刀。这剑却是笔直的,它比一般的马刀要略长。黑色的剑鞘,散布着几处金色的云龙纹,若隐若现,除此再无任何装饰,整体看来简约之极。
游子端详良久,轻轻拔出剑身,只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眼前看到的,是一把斑斓闪烁的冷锋袭人的青铜古剑。刚抽出一半,三个篆体小字映入眼帘“倚天剑”。
来之前,游子已经从一爷爷那里接受了南北朝的政治、地理、文化信息,看到这三个字,他自然认出,手中这把剑竟是三国时期魏武帝曹操爱若至宝的“倚天剑”。
“啊?倚天剑!”游子不由得轻轻低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