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将军,陛下传令。让您即刻随驾出城,不得有误!”一句宏亮的声音传进来。游子一听就知道,来的是中军的传令官。
军令如山!容不得半点延误啊!
游子低声说:“一爷爷,小皇帝叫我出征了,去晚了有麻烦,晚上咱们再细聊。”说着把盖子虚掩上,把金桶塞进囊中,在腰上一挂,迈步走了出来。
外面的崔浩和兵士们都在焦急地等着。看游子出来了,大家一阵低声的欢呼。
这个神神秘秘的塔,还是挺瘆人的。游子进去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大伙免不了悄悄担心。
“崔大人,这个塔里什么都没有,倒是合适焚妖。我看就把刺客的尸体放进去,慢慢焚化。咱们赶快回中军大帐交令吧。”游子向着崔浩一拱手。
“正是正是。陛下都等急了,这是第二拨传令官来催了。我们快走。”崔浩转身对随身的兵士说:“你们把尸体塞进去,再放些硫磺、牛油进去,点着了,还把这个塔门封住,下面漏一点空就行,让它在里面慢慢烧。”
嘱咐完了,和游子一起打马扬鞭向回跑。
一路上,游子都在寻思:“镰仓三煞说的,要进云中城找什么‘通灵混沌’,看来就是一爷爷了。不过,一爷爷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镰仓三煞都知道他在这里,我反而不知道呢,怎么又钻进了金桶?”游子脑子里琢磨着,脚下不停,一路骑马小跑回了中军。
远远看见,拓跋焘盔甲鲜明地端坐在马上等着。这会子,他焦急地朝着这个方向看着,胯下的马也在不安地左右踱着步,不停打着响鼻。看到崔浩他俩跑过来,拓跋焘立刻口谕:“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等游子走到近前,拓跋焘低声问:“花将军,那边处理的顺当吧?”
“请陛下放心,都已经办妥了。”游子拱手回禀。
“好!这些小事,等打完仗回来再细说。像你昨天说的,这会子浓雾漫天,咱们趁机进兵吧。”说完,拓跋焘一抖丝缰,一马当先窜了出去,冲到了城楼半截的平台。只见他轻轻用手一圈马,“哗”地转过身来,面朝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战士们,把马鞭在空中一举。
下面的将士们一下静了下来。拓跋焘在马上站起身子,声如洪钟地昂然说道:“将士们,将士们。柔然人是草原上的恶狼,他们杀我父母,掳我妻女,现在又把云中城团团围住。”说到这里,拓跋焘目光四下一扫。每个战士都觉得心头一热,好像被他眼中的坚毅和勇气激励起来。拓跋焘用马鞭向城外一指,接着说道:“今天,城外是十倍于我们的柔然人,如果你们真是勇士,就不要躲在这里等死,跟着寡人一起杀出去,决一死战,活捉大檀可汗!”
游子带头喊道:“决一死战,活捉可汗!”几千战士在马上也齐声回应:“决一死战,活捉可汗!”
“哗”地一声,拓跋焘抽出战刀,振臂高喊:“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是男儿,今日就跟着寡人冲出去。不破柔然誓不还!冲啊!杀啊!”
“不破柔然誓不还!不破柔然誓不还!冲啊!杀啊!”将士们胸中怀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一齐低声呐喊着。
拓跋焘一带马,从城楼冲下来,一马当先冲出了城门。两万将士跟着他,洪水一样漫漫地涌了出去。
拓跋焘破釜沉舟,倾巢而出“斩首行动”正式开始了。
游子紧紧跟着拓跋焘身后,带着骁骑军,趁着茫茫雾色偃旗息鼓悄悄接近了柔然的第一道防线。
拂晓是天地阴阳交接的时候,也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游子安排飞鹰团在前,飞龙团为中军,飞雕团在后。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着,在飞鹰团接近柔然第一道防线的时候,敌人竟毫无防备。营门口半掩着,几个守夜的哨兵站骑着马,在营门口摇来晃去打着瞌睡,迷迷糊糊就送了命。
柔然军队以十倍人马围住魏军,谁都知道,云中城是口中的肉。围了这么久,士兵自然会懈怠。再加上,昨天魏国小皇帝拓跋焘又被天狼箭射死了。大檀可汗喜出望外,大宴全军欢庆奖赏。军中上下喝酒跳舞,黎明这会子才刚刚安顿下来。
这样的形势下,还需要提防魏军吗?
就在这样一个拂晓,出其不意地发动突袭,柔然自然毫无防备。
骁骑军冲进大门,柔然战士还全在营帐里呼呼睡觉。营中一片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一两声的战马嘶鸣。游子示意飞鹰团不停步,尽快驱马小步向前,。飞龙团保持阵型紧跟后面。只留下飞雕团,向两边各散开1000步,约定一炷香之后,一起抢马、烧帐篷。
拓跋焘很高兴,忍不住在马上低声称赞:“嗯。花将军,你这个天时选的好,我军是兵不血刃啊。”
“陛下敢倾城而出,和敌军决一死战,直击中军,这是柔然万万想不到的,我军出其不意就占了先机。不过,硬仗在前面,现在不能懈怠。”游子边回答拓跋焘的话,边警惕地四下看着。
就在这时,左侧一个柔然士兵,光着脚,编发左衽,懵头懵脑地转出营帐来撒尿。看见骁骑军战士竟然没醒过味来,笑了一下转过身接着撒尿。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慌手慌脚刚要跑,早被一箭射中后心,栽倒在地。
先头部队穿营而过了,呐喊声、喊杀声、马嘶声、刀枪碰撞的声音才渐渐多了。很多的柔然士兵慌慌张张跑出大帐,有的没有武器,有的光着脚,有的赤着身子,东一头西一头乱成一团。战马被抢了,这些骑兵就没半点战斗力,很快就被消灭。其他的人四散逃散了。骁骑军顺利结束战斗,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游子正在马上,忽觉小腹一阵作痛,眼前一晕,晃了两晃,险些栽下马来。
“花将军,您怎么了?”游子勉强睁眼一看,是飞龙团首领苏福通。
“我没事,就是有点肚子疼。大概是昨天着凉了。”游子敷衍着。
“我看您就是有点不对劲,一定是连日太过劳累,末将给你在前面开路。”说着苏福通一催马,冲到了前面。
游子心头一暖,几年的并肩作战,骁骑营每一个将士都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平安。平日里花将军最爱护将士,一个灶上吃饭,一起冲锋陷阵,从不打骂士兵。在平时,对战士像对待兄弟一样;在战场,战士才心甘情愿为将军挡刀。“士为知己者死”,这最难,其实也最简单。
转眼,到了第二道防线。
听到了禀报,这里的柔然士兵组织了一些零星的抵抗。但魏军精锐尽出,左卫军直冲进去,柔然部队也随即溃败下去。
败兵裹着魏国的士兵,乱哄哄来到了第三道防线前。
拓跋焘看天色已经亮了,就下令各军一齐吹响了觱篥号角。在令人胆寒的号角声中,魏国军队开始策马冲锋。
柔然的第三道防线却一片尴尬。匆忙地摆开了阵势,准备迎敌。但一眼看过去,乱哄哄冲过来的全是第二道防线败下来的自家人马,一个个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只好闪开阵脚让他们先过去。几千凌乱的部队一阵乱搅,防守阵营就散了摊子。魏国右卫军趁机咬着败兵尾巴向前抢攻,没费太大力气,第三道防线也一举突破。
到了这时候,所有的将士们都真心佩服拓跋焘了。
柔然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互不统领。打顺手的时候,一拥而上威猛无比,遇到失利局面就乱哄哄地各自逃命,自己乱了自己的阵脚。
右卫军看胜利来得这样容易,大檀可汗的大帐已经是近在眼前。统帅步六孤一想,抓住大檀可汗是第一功劳,煮熟的鸭子为什么要让给别人呢?
他抢功心切,没按照拓跋焘的部署,退到右路策应,反而继续催动手下将士向前冲。原本要攻击中军的魏国游击军毫不知情,也按计划向前。两军自相碰撞,乱糟糟挤在一起,进攻的节奏慢了下来。
游子心里一阵焦急。骑兵进攻,靠的就是速度和冲击力,自己人互相阻挡慢下来,攻击面展不开,马也跑不开。连环三击失去了锋锐,下面的仗可怎么打啊?
正在这时,前面一阵鼓声震天,呐喊大作。守卫中军的柔然第一勇士于陟斤集结军队杀了出来,在可汗大帐前摆开阵势。他让手下敢死队张弓搭箭,不管是柔然败兵还是魏军,只要到了营前,或放箭或挥刀,见一个杀一个,决不退让半步。败兵看架势不妙,纷纷向两旁逃开。柔然军的防守阵型稳住了。
魏军这边,前面的军兵有些犹豫,后面的军兵还要继续冲,前推后挡,挤成了一个几千人的人肉大疙瘩。
一看有机可乘,于陟斤一马当先带人迎面反冲锋上来。右卫军抵挡不住,死伤惨重,斜刺里溃败下去。游击军这时才展开队形,迎着于陟斤绞杀到一处。双方兵马陷入胶着状态,乱成了一锅粥。
魏军的冲锋势头完全被遏制了。
刚刚醒过味来的柔然右翼军,也由一位将军率领,风驰电掣向这边赶过来救援,拦腰一冲,把混乱的魏军断成两截。四周的柔然战士步步紧逼,慢慢围上来,眼看魏军就要被分割包围。
战争的胜负都在毫厘之间,一步失误,就可能满盘皆输。这时,魏军苦心经营的突袭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了。从偷袭成功,到攻势被阻,再到队伍被切成两段,陷入柔然军队的包围。
2万多魏军,已经命悬一线了!
胜负的天平倾向了柔然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