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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夜幕早早降临。
枯草坐在网吧里,百无聊赖的浏览这八卦新闻。
突然电话响起,打开一看,海哥。
枯草愈发的激动,直觉告诉他,该动身了。
“草儿,收拾好东西,来场子里。”
枯草一口答应下来,顺带提溜着网吧里几个未成年的小孩。柜台后的网吧老板脸皮抽动,敢怒不敢言。来这里的人多眼杂,他是知道小镇有枯草这号狠人,他一个小老板可不敢在这吃饭的地儿惹出是非。
出门看看天色,夜市将要开始。枯草心里嘀咕,这事儿还挺急啊,大晚上的星夜兼程,看来今天晚上要在火车上凑活一晚了。相比于闷热狭小的火车车厢,枯草更在乎的是上海的美好幻想。
十分钟不到,枯草骑着自己的二手电毛驴来到海哥的运货车厂。
走过这地儿那么多年,枯草第一次觉得厂门口的锈铁门有了存在的意义,门为鸿沟锈为浊赘,跨越了这道门,枯草就油然而生出一种鲤鱼跳龙门的感觉。
转过厂房一角,明晃晃的白织灯蔓延到身上,还没等枯草的双眼适应黑夜到明亮的转变,面前鬼魅似的突然多出几个壮汉,直接将枯草的双臂挟制卡住,死活都动弹不得。
“你们谁啊?海哥呢?”枯草虽然知道自己不敌,可与人交战,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枯草还是懂的,无论打不打得赢,气势要足。
二十岁的枯草虽然是接近一米八的个子,使出全力却丝毫挣脱不了四个大汉。枯草生出心悸。这些年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北校虎蛟被枯草揍的门牙碎半截,砸厂的九小太保也被他干翻三。这街头的混混有些能耐的无非是多些狠心,多些隐忍;最多也就是动动刀子的一类。可这四人给枯草的压力却截然不同,跟羊入虎口似的,她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们干啥呢,老子刚撒了泡尿,怎么就杠上了?”
熟悉的说话声让枯草绷紧的心弦猛地放松了。
“海哥!我枯草!刚来就被这几个人拷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们松开吧,这是我小兄弟。”海哥命令,笑眯眯的望着枯草,“草儿,别害怕,自家兄弟。”转头对那四个大汉质问,“你们没长耳朵吗?我之前都说了还有个兄弟一起去上海,你们急个卵子!”
枯草松了口气,平复了心情,打量着这四人。
只见他们都低着头,面对海哥的训斥都不敢还嘴的委屈样。枯草越发的好奇这几人的身份和与海哥的关系,对海哥的敬佩之情越发深厚了。
四人中一个圆脸大头壮汉嘟囔着:“还不是为了保护大哥你安全吗?”
海哥一听,破口大骂,“你他妈以为我是棉花做的啊,枯草这小子的体魄够格吗?别他么把你练的几块腱子肉天天拿来恐吓自己人,你这一身肉一个枪子儿就成烂泥!”
那壮汉头埋的更低了,彻底认怂了。
枯草听的也是浑身不自在。连忙拉住海哥,“海哥行了,误会而已,我们几个兄弟还不熟悉,这事也在所难免。算了吧!”
海哥点点头,继续训斥:“看看人家的觉悟,枯草特么才二十岁,比你们一个个楞头脑袋通情达理多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兄弟叫枯草,木古枯,***的草,都记好了,说不定以后常见面。”
四人忘了枯草一眼,齐点头。
“草儿,这四个是跟我身边跑货的兄弟。这趟去上海,我们六个人一起去。至于姓啥名啥,让他们自己和你说。”
“李柴!”这人长得确实挺柴的,枯草心里嘀咕。
“李东水!”圆脸大头倒是爽快,看枯草又忘了一眼李柴,连忙解释,“我虽然姓李,不过跟这废柴可没关系。”
“没名字,他们都叫我二流。”第三人仔细看挺阳光一小伙,枯草点点头,不过没自己帅。
“陆仁家!”说话这人大众脸,不被人注意。枯草仔细记下长相,生怕转头就忘。
“行了,差不多了。上车!”海哥看看手机时间,一声令下。
呼啦一声,海哥拉开厂房大门,赫然停着两辆车,一辆大众小轿,一辆东风面包车。
这可比最初的设想豪华多了。
“柴火,东水,坐轿车。我们四个坐面包车,陆仁家,开车!”海哥简短的吩咐着。
枯草不敢怠慢,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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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面包车的晃动程度判断,枯草知道,这是走上了出小镇的土路。
海哥在闭目养神,二流也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陆仁家安静的开着车。枯草也没好意思说话。
车里昏黄色的小灯闪闪烁烁的,四人都不言语,气氛略微显得微妙。
枯草整理了下心中思绪,实在忍不住开口说:“海哥,咱不可能就这样开车坐到上海吧,我看地图好像隔着老远呢,这未免太慢了吧……”
二流失声笑道,“枯草,咱是先去市里,然后准备坐飞机去上海的。”
“飞机……”枯草惊得张大了嘴。
“别那么激动,草儿,说不定以后你坐都能坐烦!”海哥似笑非笑的望着枯草。
二流若有所思的瞅眼海哥,又瞅瞅枯草。心里嘀咕,难道海哥要培养这小子?
枯草收回心神,有些尴尬,静下心来道:“海哥,咱们这次去上海干啥啊?我这第一次去也没经验,会不会把正事搞坏啊?”
“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干,就开开眼界就行了……”看着枯草一脸不自信,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总之一切听我的就行了,很清闲的。就当是,公费旅游!”
二流哈哈大笑,枯草也跟着咧咧嘴,不知说什么好。
时间缓慢流逝,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早就沉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去了。远处闪现的灯光算是这片郊区麦地唯一的标志,这块土地的中心在远去,枯草的心儿也随之荡漾。
海哥已经躺在后排的座位上睡着了,二流坐在一旁透过车窗不知道能望见什么。枯草却越来越精神,可能是能坐飞机又给心脏打了一剂强心针。
“枯草,要不你也躺一会吧,等我们到市里差不多都半夜三更了。到时候别没精神了。”二流提醒道。
“没事的,我白天差不多睡饱了,现在也睡不着。”枯草毫不在意。
顺手把手机拿了出来,几条短信跳了出来,戴飞的,大飞机的,而且,竟然还有张小辛的……
枯草心里有些暖暖的,这些年唯一让他开心的,是至少还有几个可以交心的兄弟姐妹的。
分别回了短信报平安,枯草长呼了一口气。虽然小小的面包车显得很拥挤,但似乎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光明。以前枯草一直以为自己的未来也就混混一辈子,平日里做做白日梦就算了,这次去上海像是自己与世界接轨的一个里程碑。
想到这里,枯草更是由衷的感谢海哥,不是他给自己的机会,哪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想自己当年对村子绝望以至于决定一个人出来拼生活的时候那个惨淡,现在想起来都跟一场大梦一般。
又在心里感叹一番,精神奕奕的枯草也是闲的无聊,开始打量起这辆面包车。车里算是一应俱全的普通车饰,看不出是翻新的,也不像用了好久的,那就是刚买的了。
海哥果然有钱啊,说买车就买车,前面那辆轿车大概也是经过海哥手的。
枯草感叹良久。虽然自己也见过不少车,但坐的大部分都是卡车,这种轿车之类的还真没坐过几回。看这坐垫的质量,手感,就是不赖啊。
顺手摸了下座位下面,却感觉到有一个小玩意硌了一下。使劲一掰,竟然搞掉了……
枯草心里一咯噔,这不会把人家车搞坏了吧。抬头瞄了眼海哥和二流,都没注意自己。
赶紧把手伸出来,趁着车里小灯一看,是一个小巧的圆柱体,金属制成,正面还有几个小孔。一边还连着一条线,线的一头还一条类似天线的玩意。
枯草也不是啥都没见过,谍战片也看过几部。如今手里的这个小东西,怎么那么像电视里录音机、针孔摄像机之类的玩意。
卧槽!太可怕了吧,脑筋一转就知道,明显冲着海哥来的。枯草顿时紧张的背直冒冷汗。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告诉海哥!
枯草不敢大声说话,回过头猛烈的摇着海哥的手臂。
“干嘛啊!兄弟我睡的正香,啥事啊!”海哥迷糊着眼,挣扎着坐了起来。
等看清枯草紧张的神情,瞬间明白有大事。枯草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不要说话,把手里的小玩意交给海哥。
海哥只瞟了一眼,直接一把夺了过去,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声响很大,二流回过神来一脸紧张,陆仁家也侧头打起精神。
“有人监听!”海哥压低声音。
二流立马打开手机打了个电话,应该是提醒李柴和李东水。陆仁家也端坐在驾驶座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枯草确实吓得不轻,毕竟这件事经都是电视里才见到的,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在明处敌人在暗处的恐惧所造成的心理压迫,无疑是比古代酷刑更可怕的。
海哥神情肃穆,时不时闭上眼睛,眉头紧皱,不知道想些什么。
枯草也小心翼翼,连喘息都不敢现粗。
突然,海哥睁开眼睛,掏出手机播了一串号码。
电话通了。
“老鬼,你什么意思?”海哥有些愤怒。
突然,愤怒转为了冷笑。“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要不要我在你身上捅把刀子然后把刀送给你?”
“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来,没必要用这种卑鄙的套路。”
“我等你。”简短的三个字,电话挂断。
等了好久,枯草低声问道:“海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海哥闭着眼,端坐着胳膊,良久问道:“你怕了?”
枯草笑了笑,“怕倒是不怕,就是不想糊里糊涂的。”
海哥睁开眼盯着枯草,枯草也与之对视。
最终海哥哈哈两声,“我果然没看错你。没错,这是我的竞争对手,也是我的仇家搞的。”
枯草思考良久,开口道:“他不想让你去上海走货?”
海哥点点头:“没错,这单货只是一块开门砖,代表的是东北方面的走货渠道。好久之前我就开始联系,这次找到了机会。我要是拿了下来,我的竞争对手,也就是西南地区走货另一个老大老鬼,他就无法抗衡了。他要是不阻止,我都觉得奇怪。”海哥嗤之以鼻,看样子是看不起嘴上这个这个竞争对手老鬼。
枯草愣了愣,面部有些僵硬;“阻止你的意思是……”
“不让我和上海接头人见面,我们约定的是时间期限,我要是不现身,他会离开,这个机会也是没了。”海哥顿了顿,咧开嘴笑笑,“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死。”
枯草眨眨眼睛,不言语了。
“不过没事的,我死不了,除非老鬼他不想在西南地区干跑货行当了。我要是死了,我底下的人定然报仇,火拼的结果也必然是两败俱伤。他老鬼也会被别的势力吞并,他没那么傻。”海哥摸着下巴,视线越过枯草头顶,显得毫不在乎。
枯草张张嘴,想要再问些什么。
忽然面包车猛地一个急刹车,车上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前面,二李所在的轿车刹车红色尾灯在黑夜中尤其刺眼。
陆仁家转过头,望着海哥摇摇头。
二流的电话适时想起,一通电话之后。二流转向他们,面色不是很好,“前面的路给人封了,横着几棵山树和一堆石头。
一面是山,一面是排水的沟渠,这条路显然是过不去了。
海哥脸色愈发阴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