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来小师弟见你母亲胡闹到惊动了师长,当时便板着个脸要教训她呢……”
“娘亲被……被爹爹关了整夜,闹一闹……那不是应当的吗……”
“呵呵,当时师父师叔们也是这般说的,便不让小师弟再动手咯。你母亲啊……哈哈,那个野猴子……见着师门长辈为她撑腰,当时就上窜下跳,一副要吃了你父亲的样子哦。”铩羽真人摸了一把长须,不停笑着。
“那后来呢师父?后来爹爹和娘亲是怎么好上的?”狗娃急忙扯了扯喝血师父的袖子,问道。
“后来啊,那野猴子一边说你父亲忘恩负义、始乱终弃,一边在大殿内扯着长辈们讨说法……说到后来干脆哭得更大声,直点着小师弟的头说他不念旧情。”
“小师弟当时也是一头雾水啊,说咱俩间的交情除了你撕我课业、砸我玉佩外加时常打架便还有什么?你母亲当时本就是哭得急了,听到你父亲这么说,哭得可更厉害了……你母亲的爹爹,便是你那外公,听说自家女儿在玄玉峰上受了欺负,登时就不罢休了,提着剑就要来砍小师弟的脑袋咧!”
“砍不得!砍不得啊!”狗娃听到外公要砍爹爹的脑袋,怎能安生,口中连喊道。
“哈哈,傻娃娃,你外公又怎会真砍了你父亲的脑袋。我看呐,千花宗那个老妖婆怕是早就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了,这才鼓动丈夫来殿内讨说法呢。况且你外公本就是这都天界内排前三的剑修,那见了你父亲这等少年俊杰可是能不动心的?当年你父亲入山门时你外公便在一旁观礼,那老匹夫当时还要抢你父亲做徒弟呢!”
“当时大殿内才真是鸡飞狗跳呢……里面师叔们围着安抚野猴子,外面师父挡着劝那黎万雄……啧啧,小师弟当时是千夫所指啊,哈哈……”铩羽真人似是想起了师弟当年窘迫,开怀大笑道。
“那爹爹是如何做的?”狗娃忙问道。
“你那榆木爹爹啊……哈哈哈哈……他当时一个头作两个头大,只当是自己真把那小祖宗折腾得急了,便在那里对着你母亲不断道歉……口里说着但凭仙子处置,那头啊……点得跟山下的老母鸡似的……”铩羽真人怕是要将这辈子的笑都笑完似得,在那不断伸手比划着师弟的窘态。
“那娘亲可是重重罚了爹爹?”狗娃听喝血师父扯东扯西,也不觉烦躁,他只求能多知道些父母旧事。
“你那鬼灵精的娘亲啊……哈哈哈哈……当时一众师兄弟只当这小祖宗要重重地作弄你父亲了,都是连忙在那里劝啊,口里说着是大家一起疏忽,这才连累得仙子遭罪,大家愿意和小师弟一同承担罪责。”
“可那个野猴子啊,听到你父亲说任凭处置时便早就不哭了,那眼睛珠子转得跟驴子拉磨似的……她当时只笑着要你父亲娶她为妻……师兄弟们听着小祖宗说了出来,个个争着说要代小师弟受过……哈哈哈……可到听清了这小祖宗的话时,师兄弟们哪里还敢帮小师弟,个个吓得不清,直说这等事情却是不能代的了……哈哈哈哈”
“娘亲便要这般强嫁给爹爹吗?”狗娃眉头一紧,心说原来是娘亲强嫁了爹爹吗?便在那里不开心起来。
“你父亲听了野猴子这般说也是吓了一跳,口里说着什么与仙子自小相识、交情深厚却不曾有半点逾越,还求你母亲收回成命呢!”
“爹爹竟是不喜欢娘亲吗?”狗娃此刻听得爹爹不喜欢娘亲,手一紧,又继续抓袖子去了。
“别抓别抓,像什么样子,为师这不正说着吗?你母亲听得小师弟这般说,那眼泪又是刷刷地流啊……口里说着,我若不是喜欢你喜欢得紧,怎的一天到晚粘着你,我便真是这般作践自己的女子吗……那野猴子哟……为师认识她两百多年,便没看过她那副小女儿态,以前一副猴子样子时不曾细看过,后来她真作那女子样子,竟也是那般秀丽可人啊……想是真的喜欢你父亲许久了吧。”煞羽真人叹了口气,眼中神色温柔,回忆起那少女生前言语,泪却又落了下来。
“你母亲只道那少年打小便待自己不若常人,以为那少年也是喜欢自己的,当时听得小师弟拒绝,只呆呆说着多情空赋……也不管师兄弟们阻拦,踩着法器就冲出大殿去了……”
“娘亲怕是多想了爹爹平日里的言行!”狗娃心中焦急,不愿听得父母这般。
“小师弟见她这般样子,哪里不知这野猴子是动了真情,也是御着剑追了出去……两人这一个跑一个追,一路从这玄山跑到了那万里外的千花宗咯……”
“再然后呢?再然后呢?”狗娃又去抓袖子,但被老人轻描淡写地躲开了。
“再然后?我怎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又不是他二人身上的跳蚤,怎知道他二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那可是后来爹爹的真心实意打动了娘亲……若不然……若不然娘亲怎会嫁给爹爹?”想是不愿这对冤家分离,狗娃急忙出声道。
“后来我们在山中听说小师弟单枪匹马闯上了千花宗,又听说他大闹千花宗,斩了那一百零八尊护宗铜人,再后来……小师弟便是牵着那野猴子回山,求师父做媒赐婚了……”
“爹爹可是真心实意要娶娘亲?”狗娃抓不着那对衣袖,这次直奔衣摆而去,气得老人吹胡瞪眼。
“且放……且放开!”铩羽真人暗道,你那爹爹是那般仙人举止,怎你这少年性格肖了父亲,行为却肖了猴子!
“自是诚心要娶你母亲的,若不然,以你父亲那般纯良品行,却为何无端打破他人山门?”
“可爹爹前番却是拒绝的……”狗娃心说,喝血师父若是那时在爹爹的小剑中便好了。
“且放宽心,想必是那万里追猴时发觉了心意,这才要娶你母亲过门的……”
“那便是好的,那便是好的……”狗娃放开老人衣摆,拍胸说道。
“哼!你这娃娃,若是你父母两情不悦,何来的你?在旁边急得跟个猴儿似的……这性格颇似父亲,言行像了母亲,脑子却是被那血魔一刀斩没了吗?”铩羽真人整了整衣装,大大咧咧地那么一坐,开口揶揄道。
“嘿嘿……冷面师父也说我脑子蠢……嘿嘿”狗娃听老人说自己言行像爹娘,喜不自禁,摸头傻笑。
“冷面师父?哼哼……倒是贴切。九师弟当年闻听你父母身殒海外,独自在那青竹峰上坐了三十年,待再下山时,往日怕生害羞的样子却是烟消云散了。”老人目中透出点点回忆,眉头紧锁,似记不得太多了。冷面师父当年竟然怕生人!还害羞!狗娃心中一震,颇为不信。
“哼……你那冷面师父……当年便是如你上山时一样,应了仙缘才入了山门。当时一众师兄弟里便是他进境最慢,师兄弟们炼精时他在锻体,化气时他在锻体,炼气时他仍在锻体……若不是小师弟常在一旁指导,他却是如何能炼精化气,入这修仙大道?”
“师父他……他老人家……”
“他啊……当时便最爱一人苦修,仅是我便见他在青竹峰后山上劈了十年竹子……平时见了众师兄弟也是面红耳赤,说话吞吞吐吐……唯有与小师弟相处时才真的像个少年郎……”老人敲了敲脑门,想要榨出更多往事。
“当年血魔封山时,他还只是青竹峰上方方炼气的一个内门弟子……众位真传师兄弟在山门外血战,他却只能在青竹峰上看着……唉……九师弟也是可怜之人……以后你且多担待些,怕是他怨恨自己当年没能力护卫宗门,引得你父母身殒……在那青竹峰上枯坐了三十年啊……也是个痴儿,也是个痴儿啊……”
“他坐了三十年,竟是炼气化丹,化神结婴……这才封了传剑长老啊……”
“结果那痴儿却是不愿当那青竹峰的传剑长老,让了位子给钱师妹,提着剑便上了小师弟的云凌峰,说要为你父亲守山育竹,静待你父亲归来……这痴儿啊……当年小师弟的灵蛇剑带着信函与万水玄气返回玄玉峰大殿,信中说夫妻二人困于绝阵之中,为护幼子,以命破阵……求我们好好待你……还说要九师弟用万水玄气修补经脉,让他保重身体,来生再续兄弟情谊……”老人叹了一声,似不愿回忆,话语中多有停顿。
“可我是在南湾村中长大的……怎么……”狗娃听得父母身殒阵中,又气又急,又听闻爹爹飞剑传书,登时便哭了起来。
“唉……小师弟生来受那天道眷顾,五百年修得炼神,只一步便可炼神返虚,日后合道可望啊……只是那大阵太过厉害,纵是万古时光也磨不去那主阵威势,小师弟终是死在了那主阵中了……他夫妻二人拼了死打破大阵将你送了出来,怕是灵蛇剑也是破损不堪,竟将你落在了那南湾村中……”
“命苦的孩子啊……当年若是回我玄山,这剑骨和血河之事,怕是早已解决了。”
狗娃听闻父母两条命换了自己的活路,心中悲苦难言,只得抱着那血袍道人不断哭泣。铩羽真人眼见师弟之子在眼前痛哭,心中悲意被勾起,一老一少,竟是一同在那骨山上大哭不止。
“师……师父……狗娃以后定会努力修行,将来去那阵中救回婆婆,奉回爹娘尸骨!”狗娃对着喝血师父坚定说道。
“好娃儿……好娃儿!两百年后为师与你一同去那大阵中……当是要取回小师弟夫妻尸骨的!”铩羽真人见狗娃许下诺言,喜笑颜开。
“师父,还是徒儿回山后求掌门师伯解救师父出来吧?只是师父您一时说在血河中,一时又说在剑中,徒儿回山后当如何与掌门师伯说……”狗娃听师父要同去,心里感激,再次提出救他出来之事。
“咦……我在河中耶?在剑中耶?”老人听狗娃这般问,癫态复发,竟不去纠结是否求助长徐真人的事,只在那里手舞足蹈,不断低声询问。
“师父……师父”狗娃见喝血师父又发了癫,当即上前想扶住他。
“我在河中耶?我在剑中耶?”那血袍老人一把推开狗娃,对着血河大吼道。
狗娃被老人推倒在地,一时晕了过去,待再睁眼时,竟已到了海边。
“我怎么在这里……喝血师父去哪儿了?”狗娃摸了摸后脑勺,那里一片淤青,疼痛异常。
“逆徒,还不快过来!”狗娃循声望去,可不是自家的冷面师父吗?
“师父师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狗娃见冷面师父到了,忙跑了过去。
“逆徒!还不跪下!”冷面道人似要将狗娃刀剐了一般,恶狠狠地盯着狗娃,大声骂道。
狗娃不知冷面师父因何发怒,只听话地跪在道人面前,作询问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