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风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小多少。此时夕阳西沉,太阳的余晖一点一点地从天边消失,渐渐地,只剩下一点点橘色的边缘,天边的鸟儿从橘色的晚霞中飞过,两个少年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先说话,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沉默着。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不知道对峙了多久,温珏终于还是带着哭腔问出了这句压在心底的话,委屈而悲伤。
“我怕你不要我。”尤豫低着头。自温瑶从梨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低着头,像是不敢再面对这个世界,怕整个世界责怪温瑶的伤是因为他那自私的情感。可更怕的,是来自于温珏的责怪。
“明明是你不要我了!你不是说你要回美国了吗?好啊,你回去啊!你回去啊!最好是真的做到你说的再也不回来了!尤豫!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连带我的葬礼你也不要来参加……”
我怕看见你,就连深埋在地底下,我也会忍不住的悲伤。
“我没有不要你,我也没有真的要走。阿珏,我们甚至还没好好的在一起,我甚至还没亲口跟你说声我爱你,我甚至还没能好好的抱抱你,如此的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尤豫走上前,试图去拉温珏的手,可被那少年甩开了。他暗了眼神,“可是阿珏,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他说:阿珏,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是啊,中间有个温瑶的尤豫和温珏还能在一起吗?还能好好的在一起吗?
温珏伸手,将那个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少年拉入怀里,贪婪地吸食着他身上的气味,淡淡的梨花香,带着一丝汗味。
“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要分开。”
年少的誓言总是真诚而美好的,在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我们都希翼着未来是圆满而美好的。
可是少年们,在知道你们即将会失去一切的时候,你们是否也能像现在这般,安稳地拥着对方,只希望可以多拥有一秒对方的体温?
是夜,静谧却难安的夜。
温楠站在窗边,看着楼下亮着的路灯,叹了口气。不过是一分之隔,就出了这种事情。
时间回到2008年5月10号的中午十二点三十。
正在书房绘图的温楠突然觉得桌子震动了起来,怔了一下,才想起那是手机发出的震动。拿起时,小小的蓝光显示屏上跳动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你好,我是温楠。”
对方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温楠会这样回应。
“你好,我是叶瞿杰。”
温楠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是熟悉的,像对一个瘟神般的熟悉却又敬而远之。
“叶先生你好,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叶瞿杰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我知道晨晨……哦,瑶瑶在你们家生活得很好,我也通过很多外在途径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可我还是希望有机会能够近距离跟她接触一下。这样,日后若是她愿意回叶家,也不至于太生分。”
他把话说的那么圆满,让人找不到一丝可以拒绝的理由。
“我也清楚瑶瑶并不想承认她不是温家的孩子,所以这件事情我们也不强求……”
叶瞿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楠打断了,“我知道叶先生想见女儿,但是瑶瑶现在是我温家的孩子,虽说我们也不反对你们来相认,但同时我们也是不希望你们打扰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顿了顿,温楠又说,“我不知道叶先生你清不清楚,之前你们叶家有个自称是瑶瑶哥哥的人曾来打扰过瑶瑶,让瑶瑶有了精神分裂症的征兆。这些事情发生之后,那孩子也曾说过,不会再来打扰瑶瑶的生活,所以,不管当初出于什么原因你们抛弃了这个孩子,但是除非是瑶瑶自己想回去,否则我不希望你们叶家的任何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电话那头沉默了。
温楠叹了口气,继续道:“早些年我们也一直在找你们,希望可以帮瑶瑶找到你们,但那时你们不曾出现过,就证明了你们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如今又何必要来相认。”
“我不曾忘记过这个孩子,她是她妈妈十月怀胎,用生命换来的孩子,也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会忘。当然也知道你们在通过各种途径在寻找我,可是……出于某些私心,我一直不敢去找你们认回孩子,也希望你们能理解。”叶瞿杰犹豫了一下,缓缓道:“瑶瑶的妈妈有心脏病,生她的时候又难产……瑶瑶的眉目与她妈妈又神似……”
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完整,就已经足以让他人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而叶瞿杰没说的是那个老道士的告诫——若你有一天发觉到了这孩子身上的煞气,便将这符纸烧了,喂她喝下,虽不能化解她的煞气,却也能延缓她折你们福寿的时间。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延缓是什么意思,可是后来,温瑶喝下那符水之后就变得嗜睡,他才惊觉道士的意思,只是那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而人在睡眠中相当于短暂死亡,那所谓的延缓就是利用睡眠来阻碍快速的新陈代谢。可能连那个老道士自己都不知道,就是这么一张普通的符纸,让温瑶长期陷入沉睡之中的副作用是——更快的接受靠近她的一切事物!例如:书。只要是温瑶枕着睡的书,她醒来时便能全部记住内容。
这个副作用多么荒诞,那江湖道士随口胡诌的胡言乱语又是多么可笑,可是叶瞿杰信了。他信了,于是在处理完丈母娘公墓的事情之后,丢下了当时走丢的叶晨,独自回了S市。
听完叶瞿杰的话,温楠无奈了,他从书桌前离开,走到窗边,看着底下偶有走动的人们。思虑了良久,缓缓道:“瑶瑶跟哥哥们出去玩了,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沟通沟通,并把这件事告诉她。当然,我不会告诉她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安排人在她身边。而至于回不回去,还是要看瑶瑶自己的意愿。”
有时候,当你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除了无可奈何的配合,就真的只剩下无能无力的顺其自然。
叶瞿杰点头说好,便结束了这次的谈话。
他不是不能强迫温瑶回叶家,只是,他不愿那孩子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