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转回去继续上课的时候,尤豫终于停下了他找书的动作,对着温珏傻笑,“呵呵……我好像,还没有拿到书啊。”
温珏白了他一眼,将自己的书扔给他,然后拿起物理的配套练习做了起来。
尤豫拿到书后,装模作样的翻了几下,余光瞟到温珏正在做的题,想了下,说道:“用万有引力定律不就行了,F=Gm1m2/r?。”
温珏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会?”
尤豫得意一笑,指着温瑶盖在脸上的草稿纸。“我哪里会,在美国的这些年,除了泡妞打架,也就学了几句英文。”
听到尤豫的话,温珏的眼神暗了暗,是啊,他们之间分开了那么多年,彼此怎会是当初未分开时的模样。
温珏突然没了解题的心思,心里莫名的烦躁了起来,最后干脆将所有的书本都扔进抽屉里,趴下睡觉。反正昨晚因为担心温瑶半夜会疼醒,也一夜没睡,现在当补眠好了。
张老师看一向乖巧的温珏也趴下去睡觉了,还以为是自己的教学出了问题,让同学们自习,自我反省了起来。
尤豫坐在一旁,看看遥远的沈子衿,看看身边的温氏兄妹,不禁无聊了起来。之前在美国的时候,至少还有人陪他说话,现在明明最想念的朋友都在身边了,他却反倒孤单了起来。
“阿珏,你知道我在美国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吗?他们骂我是小杂种,说我是懦夫……他们说我什么,我都能忍,可是他们说我是笨蛋,考试的题目都看不懂,甚至连名字都只会写中文,说我活该没朋友……”
“我跟他们打起来了,因为我是有朋友的,我有阿珏,阿珏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阿珏,我输了,那次被他们打到骨折了。”尤豫说到这的时候笑了笑,带着点伤心,又带着点孤单。
“阿珏,老实说,小时候你跟我打架从来没赢过,是不是故意让着我的?让我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结果却在外人面前出了那么大的糗。不过后来我就跑去学习跆拳道了,没办法,我在加州没找到武术馆,而且我也觉得,我们中国人的功夫,才不教给那些老外!”
温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他以为分开的这些年,他过得很好,可如今看来,他除了锦衣玉食,似乎什么都没有。
尤豫坐在旁边,右手撑着下巴,看着温氏兄妹俩各异的睡姿,说着他在美国的一点一滴,有难过,有丢人,也有骄傲,几乎什么都有过,唯独没有谈起开心和快乐。是啊!他在地球的另一边待了六年,可是他一点也不快乐。
曾经他以为身边多了个妹妹,终于可以像温珏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宠着她,惯着她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很快乐。可是后来,他发现那不是快乐,而是庆幸……庆幸这个世界上有跟他一样被迫要叫一个陌生的人做爸爸(妈妈),如果可能的话,他们甚至就要这样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庆幸她沈子衿遇到的是他尤豫,一个像温珏一样会把妹妹疼进骨子里的男生。
最后的最后,他学着温珏的动作,趴在桌上,说:“温珏,我踏进这片土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邺城,回到我记忆中的那栋小楼去,可是人去楼空,那里没有我要找的人,也没有人在等我……”
温珏的肩膀颤抖得更明显了些,他那毫无波澜的语气,却是委屈满满的控诉,他说,温珏,那里没有我要找的人,也没有在等我的人……
温珏想坐起来,抱住他,跟他说,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再离开他身边一步,可是他不能。
有些事情,不能点破。
尤豫挨着温珏睡得很香,都小声地打起呼噜来了。温珏失笑,抬手用书本挡住他眼睛上的阳光。
温瑶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抱怨道:“真吵,这么多年了,别的没有,啰嗦的本事倒是有长进。”
温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反正你也总是躲到图书馆去睡觉,他也吵不到你。”
温瑶点头,表示同意。随后看了眼窗外的景象,微蹙眉头,“哥,我最近老是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可当我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错觉啊?”温珏从抽屉里拿了瓶牛奶,递给温瑶,笑道:“不过我妹妹这么漂亮,谁不想多看两眼呢?”
温瑶接过牛奶,将吸管插进管口,“嗯,也有可能是因为看哥哥的人太多,以至于坐在哥哥身边的我遭到了波及。”
温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突然心疼道:“瑶瑶,对不起。”
温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着摇了摇头,“那不过是个意外,别说之前没认出来对方是谁,就算认出来了,意外也已经发生了。再说了,只是小小的擦伤而已,虽然被你和爸妈捧在怀里呵护着,但我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不是?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们老是带我去山上掏鸟窝的时候?那时候可不止是擦伤而已。”
温珏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就顺着她的话说起他们共同的回忆。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紧张地氛围一下就消失不见,伴随着同学们玩闹的声音,尤豫也被吵醒了。
“醒啦,下节课是体育。”温珏冲他温柔一笑,好似最初那个对沈子衿冷冰冰的人不是他一般。然后牵着温瑶,拿着本书,绕过尤豫走了出去。
看到温珏走了尤豫才反应过来,木讷的跟在他身后,“哦,好。”
尤豫跟在他们身后,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他们之间似乎没有分别,没有缺少过的那六年。
温瑶回头,对他甜甜一笑,“尤豫哥哥,你的八条腿呢?怎么比虫子爬的都慢。”
尤豫小跑着跑到他们中间,一手揽着温瑶,一手搂着温珏,真真是左拥右抱。
刚出教室门口的沈子衿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三人,突然觉得分外孤单了起来,以前她有爸爸妈妈,后来她没了妈妈,可是上天却给了她一个哥哥,如今,连哥哥都要被人抢走了吗?
你们之间的那十几年我不曾参与过,但是余下的几十年,我不想再缺席!
世人看到的表面上一切,却看不见在转盘下操控着命运的黑手在如何拨弄他们看似幸福快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