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对于玉兰香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宋王府的马车安静的停在玉兰香的门口,叶寒笔直的站在边上一动不动,至于百里瑾墨早就上车休息了。红色的身影钻进马车,然后直直的撞到百里瑾墨身上。百里瑾墨吃痛道:“宋洛枫你喝多了吧?”宋洛枫翻个身坐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百里瑾墨连忙取了清茶给他饮下,问道:“不至于吧,你真陪慕容姑娘喝酒了?”宋洛枫靠在靠垫上,微微扶额,他现在确实头疼得厉害。
“只是一杯醉香塚罢了。”宋洛枫虽然头疼,但意识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在别人看出破绽之前离开了玉兰香。“醉香塚?一杯?可以啊,”百里瑾墨将他拉过来,躺在自己腿上,“醉香塚闻起来奇香无比,喝起来可只有苦涩,常人饮一口就放弃了,你倒好,喝了整整一杯?可也没听说会头疼啊。”
“可她点了姜芷香。”宋洛枫皱眉道,看着百里瑾墨的脸色都变了。百里瑾墨无奈的说:“别看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话说你还会调香?”“毒香不分家,我即会毒术,自然会调香,慕容晴雨也一样。”宋洛枫说。“慕容氏是越国罪氏,整个家族如今也只剩下她一个人,可她为什么要害你?”百里瑾墨问道。“不是要害我,”宋洛枫坐起来,“姜芷香与醉香塚的效力更像是控制之术,头疼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那你不会就被她控制了吧。”百里瑾墨问道。“怎么可能,我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宋洛枫说道,“不过,这慕容有女,可不能再信了。”百里瑾墨温和的笑道:“自然,我可从来不会让一个外姓插手内部事务,本来看着她挺漂亮,想给你留着,既然你不要,那就清理掉吧。”“她还有用,”宋洛枫勾起唇角,“留着吧,至少是枚漂亮的棋子。”
百里瑾墨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越发的温柔:“洛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单靠百里氏肯定不够。”宋洛枫轻笑道:“嗯,当年皇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我爹娘的死肯定和皇家脱不了干系。”“所以?”“所以我要搅得皇城天翻地覆。”“这不只是和你爹娘有关吧?”百里瑾墨问。宋洛枫淡然的倚在靠垫上,毫不在意他紧张的情绪:“东平。”
百里瑾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有和自己在一起时,他才会展露出真实的一面,冷酷,狡猾,奸诈,无情,宋洛枫的内心有滔天的恨意,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皇权,百里瑾墨突然觉得一切可能不是像想象的那样,太顺利了,从一开始,东平被灭,洛枫救出,就像提前被安排好了的剧本,这是针对皇族的一次大清洗,洛枫就像最重要的那颗棋子,可如果是这样,那下棋的人是谁?
宋洛枫见百里瑾墨不说话,只是怔在那里,心中有些疑惑:“瑾墨,有些事情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百里瑾墨无声的叹息道:“这么草率地认为一切都是皇族干的未免……”“不管是不是,这样的皇族都不能留。”宋洛枫毫不犹豫地说。“洛枫,你决定的事我自然会帮你。”百里瑾墨决定想压制住心中的寒意,如果事情真的向他所料,策划这局棋的人就太可怕了,棋局从十年前的袭击就开始了,眼下洛枫被仇恨遮蔽了双眼,能洞察全局的只有他了,所以在此之前,他什么也不能表露。
“对了,你让慕容晴雨炼制的迷幻香是打算给谁用?”百里瑾墨问。宋洛枫说:“烨王母亲颜嫔你可记得?”百里瑾墨大吃一惊:“洛枫,烨王从小爱护你,颜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要控制颜嫔?”宋洛枫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要激动,目前我还没有动烨王的准备,我只是打算给颜嫔送一份礼物。”“礼物?”“颜嫔长得极像已逝皇后安书萍不是吗,颜嫔因此受宠一时,可皇帝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算下来也有十年没召见她了。”宋洛枫喝了口茶,见百里瑾墨点头应下。“你是打算将香种种在颜嫔身上,熏香给陛下闻上七日?”
“这样皇上自然会想起颜嫔,宠爱颜嫔,不是很好吗。”宋洛枫说。百里瑾墨皱眉道:“洛枫,颜嫔那么关心你,烨王殿下这次将你从东平救出,他和你大哥一样找了你十年啊,你连最亲密的伙伴都要算计吗?”宋洛枫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就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刚才说的对颜嫔,对烨王,可有不利之处?”见他不答,宋洛枫安静下来说:“瑾墨,如果一定要让一个人登上王位,那个人只能是烨王,我算计他,没错,因为我要让他登上那至尊之位。”
百里瑾墨焦急地说:“烨王没有夺嫡之心,这一点你在就知道。”“嗯,可是如果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因为贤王和其他王爷流落在外十年之久呢,甚至身体留下旧疾呢?”“你这是在逼他。”“我就是在逼他,”宋洛枫应道,“不久的将来,他便会立定夺嫡之心,你定要好好扶持他。”百里瑾墨点点头:“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他若有夺嫡之心我自会帮他,只是你呢?”“十五天之后的宫宴上我自会公布天医府身份,以天医入职朝堂,”宋洛枫微笑着看他,“在此之前,颜嫔会深得皇帝宠爱,后宫之权无忧,经商之事有你,朝堂上我自会处置,他还缺什么?”
“谋士,”百里瑾墨沉思道,“不过我们也可以给他出主意。”“是吗?这迷幻香是你去给,还是我去给?”宋洛枫轻笑道。“以烨王的性格肯定不会允许我们给他母妃用这么危险的东西。”百里瑾墨说。“所以,谋士,是一个陌生人,也可以是隔着面纱的熟人。”宋洛枫的蓝瞳此时格外的亮,像是狼虎视眈眈对着自己的猎物。
“洛枫,难道?”“对,让其他人坐祁烨黎的谋士我也不放心,还是我亲自比较好。”宋洛枫淡淡地说,完全无视百里瑾墨的愤怒。“瑾墨,你是个商人,分得清利弊,但你心软,特别是对兄弟,但我不会,十年不见,你都不认识我了吧,现在的我是一把开了刃的刀,算计兄弟这种事还是我来做比较好。”宋洛枫依旧笑得风轻云淡,那双蓝瞳看起来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十年前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现在那一块空空如也。
“锋芒过剩,你不怕皇帝找宋王府的麻烦?”百里瑾墨低声问他。宋洛枫说:“没有我的十年老夫人和大哥都撑下来了不是吗,唯一的变数就是我,当我身处朝堂,皇帝会直接拿我开刀的。”他的表情是那么平静,此时的宋洛枫看不出一点复仇之意,没有愤怒,没有嘲弄,就那样淡然的坐着,风轻云淡,若不是一身红衣,真是九天天医。
百里瑾墨撩起帘子看向外面说道:“宋王府到了,让叶寒带你好好回去休息。”宋洛枫淡淡的笑,表示自己听到了。见他起身,百里瑾墨突然问道:“洛枫,想想你究竟要干什么,你的目的简直杂乱无章,你想灭皇族,但你不想改朝换代,你想查出当年凶案真相,可你现在将一切愤怒洒在皇族头上,洛枫,好好想想,你到底在做什么?”宋洛枫没有回答,领着叶寒进府了。
百里瑾墨意识到,宋洛枫已经深陷在这个局里面了,无论自己怎样旁敲侧击他都不会察觉,但现在已经足够清楚了,这是一个从十年前就开始策划的局,从十年前起这个局就开始了,怎么才能破局?百里瑾墨是迷局中唯一的清醒的人,从现在起,他要暗中和这个设局者博弈,孤身一人,而未知的设局者,他将宋洛枫作为王将,一步一步将他推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