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艺阁,评艺社。
评艺主要是对艺作进行评鉴,这种评鉴很简单,艺市先生逐一鉴赏评级,级别高者得胜。
此时的评艺社,有不少人已是创作完毕,艺作一份接着一份被呈到了一张案台上,而案台周围围拢坐着四名中年人。
这四人虽实力并不如何惊人,但在鉴赏一道上是云溪坊间鼎鼎有名的鉴赏大家,颇具权威。
此时四人不断的评鉴着一幅幅棋局艺作,不时发出各种点评。
“小目的经典死活局,可惜中期处理太过平庸,乙等。”
“普普通通的征子之局,丙等。”
“典型的反败为胜,但布局过于幼稚,反败二字并不突出,丙等。”
案台下,众艺师听着点评,有的昂首挺胸,洋洋自得,有的则是一副咬牙切齿,颇为不服的模样,不过斗艺阁有斗艺阁的规矩,即便有所不满,在这里也需遵守规矩,四位鉴赏大家都是此行权威,他们的评鉴就是唯一标准。
秦河缓缓步入,颇感兴趣的观察着四周,当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时,眉头不由一皱。
正前方,有一群人正面色难看的与一名锦袍公子争锋相对,锦袍公子趾高气扬,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又是这个童剀。”秦河一脸厌恶,而童剀对面之人正是之前与其有争执的一群公子,秦河知道,其中为首之人是自己进阁之前热门人选的第二位,柳青山。
“两人都是纨绔,妄自尊大,一丘之貉。”秦河暗自碎了口,便是决定不去理会,想要绕过这群人。
“站住,你个废物终于来了,辱了我童剀,就想这么大摇大摆的过去吗?”童剀见秦河到来,一阵冷笑,出声喝道。
秦河脚步一顿,万万没想到这童剀心胸如此狭隘,一直未从评艺社出来,居然是在等他!眉头一皱,秦河神色冷凝道:“你这挑梁猴子,当真以为爬在树上,就能睥睨天下吗?莫以为我真是好脾气,你要如何,划下道来。”
此刻秦河真是有些怒火了,原本一些纨绔的口舌之争,他根本不屑参与,但这童剀多次羞辱于他,居然为了一点口舌拦道于此,令秦河不胜其烦。
“你算什么人物,速速退开,此人辱我云溪县艺人,我柳青山绝不善罢甘休,就以评艺,一决雌雄。”不等童剀回话,这柳青山又跳了出来,一副云溪众艺师表率的样子,大有为云溪众人出头之意。
秦河此时算是看透了,无奈的摇着头,这二人争锋相对,都不服对方,尤其是这柳青山,显然不满童剀一个艺生都不是家伙,居然占了他热门榜首的位置,故而处处针对,而自己也不是艺生,就这么凑巧的被鄙视上了,而童剀目中无人,亦是凑巧将自己也给辱上了,等在这里,就仅是为了顺道教训下而已。
“哼,你们当我是柿子,想捏就捏吗。”秦河冷冷的笑着,大步朝评艺的案台走去。
“别在那说相声了,我还有事,要比,速速上台。”秦河一脸不耐烦的道。
二人都还耐着性子,秦河却先厌烦起来,令童柳二人顿时一脸不满。
“哼,你莫以为这家伙在此地等你,你就有资格跳出来装模作样,你不过就是个炮灰,来此处凑数的。”
“你云溪人本事没有,倒一个个猖狂的很,连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都这般狂妄,正好,我一并收拾了,免得叨扰耳根。”
秦河此刻懒得再理二人,来到案台,闭目静思起来,一副副古代棋谱在脑海显化,《忘忧清乐集》《玄玄棋经》《仙机武库》这些棋谱中拥有众多名扬古今的旷世名篇,都早已被秦河烂熟于心,但这些棋谱无一不是世间经典,秦河一个艺生都不是的小子,若是直接就布出此等惊世棋局,恐怕甚为不妥,所以选择时秦河需要将棋局拆解的精简一些,让其不再那么玄妙,一时倒需花上点时间。
不过好在虽有一个时辰的限制,但在评艺社是指站上案台后布局开始才计时,所以秦河倒也不担心时间紧迫。
童剀紧随其后走了上来,也没看秦河,扫了眼案台,似乎若有所思了会,接着也是闭目思局起来。
柳青山最后上台,见两人都开始思考起来,不由冷笑连连,“没成艺生,就是不行,再狂妄也是嘴把式。”接着柳青山嘴角微翘,当先到了案台边,接着就见其周身有层朦胧的清气荡漾,清气扑向棋台,棋面上的棋子竟是凭空跃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自行布局起来。
“恩,这棋生,术脉厚重,已是能够强行布术控局,天赋不错。”一群鉴赏大家见此情景,一个个点起了头,都流露出了赞赏之意。
半刻钟不到,棋局便是完成,一道流光闪烁而起,一层接着一层,直到整整八层才停止。此时柳青山气息有些微喘,但看着八层宝光显化,已是得意异常,轻傲的望着二人。
“宝光八层,经典的攻杀棋局,甲等。”
鉴赏大家们如是的点着头,评价着。
在庆元大陆,棋艺有灵,布置而出的棋局只要注入术,便是能艺显宝光,宝光越浓郁,层数越高,说明棋局越是玄妙,而越玄妙的棋局,用于布置棋艺阵法时,威能也就越强,这几乎已是判断一副棋局强弱的定式了。
艺市中的艺人水平层次不齐,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艺师,能艺显宝光,所以鉴赏大家的存在一个是为棋局评鉴语,另一个就是为了那些棋艺高超,但境界不足的棋师们做宝光鉴定。
八层宝光,已是艺市少见的强悍棋局,不仅鉴赏大家们意动,就连围观的许多公子也是频频侧目。
“好,青山,不愧是我云溪有名的棋生,杀杀这些小辈的锐气。”
“青山兄威武,郡堂来人又如何,终究是个连艺生都不是的狂妄小徒而已。”
“小子,这里有青山兄足够了,用不着你,识趣的速速退下吧。”
与青山一行几人面露喜色,大声赞扬着,一边嘲讽着童剀,一边还对秦河露出了不屑之色。
“柳公子,此局需要我玄机楼代为拍卖吗?”接着,一名小厮谄媚的跑了过来。
拍卖评艺所创的佳作,也是艺市一大特色,既能大赚一笔,也可借着酒楼的人气将艺名宣扬出去,对艺师而言何乐而不为。
“拍了。”柳青山得意的道。
一听柳青山同意,小厮即刻眉开眼笑的捧着棋局跑了出去。
感受着周围羡慕的目光,柳青山下巴微扬,冲着秦河童剀双双嘲讽道:“还要继续吗?”
童剀此时睁开了眼,一脸不屑道:“聒噪,乡野匹夫,只懂卖弄,给我好好看着。”
童剀不是艺生,没有术脉,不可能以术布棋,但对柳青山的本事童剀却不屑一顾,走上案台,童剀一蹴而就,一口气就布出了一盘颇为复杂的棋局。
几名鉴赏大家微微仰头一看,皆是站起身来。
“接不归之局!”
“不错,确是此类棋局典例,你看黑子表面上看是送了一子给白子,但这步送子却导致了白子整个大局无法连回,彻底断开,典型的接不归,而且布的十分精妙。”
“试试有几层宝光。”
看到众大家如此评鉴,柳青山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而童剀则是傲气更盛,冷笑道:“你已用了全力,我可还没用力呢。”
“哼,宝光~~未显,呼~谁胜~~~谁败,言之尚早。”柳青山不服气的道。
一名鉴赏大家站了出来,与柳青山一般,将一股清气从体内引出,注入了棋局之中,这位大家的境界远高于柳青山,所以做完这一切时面不红心不跳,而反观柳青山,之前为了卖弄,以术布棋,直到此刻都显得有些气喘吁吁。
术一入局,宝光即显,一层、两层、三层..
当达到七层时,刘青山等人的脸色已是紧张了起来,接着八层、九层!
直到宝光显化第九层,童剀的棋局才停止了显化。
一见至此,柳青山一行即刻就哑火了,柳青山更是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连艺生都不是,怎会布出九层宝光的棋局。”
“哈哈哈哈,还有~~谁?”童剀一脸傲意,扫了满堂众人一眼,盛气凌人。
“一群县城艺生,鼠目寸光,也配与我童剀斗,我早说了你们这云溪县真是无人了,尽皆废物。”
童剀此刻张狂无比,将所有艺生狠狠踩在了脚下。
柳青山等人面色涨红,之前还敢与童剀一争长短,此刻却都无言以对,九层宝光,几乎是艺生的极限了,在场众人无一人布出过,更何况柳青山之前自诩为云溪出头,此刻这一巴掌几乎是扇在了所有云溪人的脸上。
不少人此时怒视童剀的同时,也对柳青山投去了鄙夷的目光,看的刘青山面色发青,肝胆欲碎,这对艺名是极大的打击。
几名鉴赏大家原本还想夸赞几下,但童剀的骄狂几乎是在辱及整个云溪县,令众人心生不悦,虽不会与一小辈争论,但也没了评鉴的心思,挥了挥手各自坐回了椅子上。
“哎,这云溪的小辈,越来越不成器了。”几位大家心中都如是的叹息着。
此时,众人已没几人敢上前再挑衅,只要童剀站在上面,此刻谁上去评艺,就代表着要为云溪挑战他,但九层宝光,压的众人根本喘不过气来,这是一个难以跨越的极限。
而秦河此刻仍旧保持着闭目的状态,根本不被外界所扰,心中已是愁坏了。
“我去,这拆解棋局居然如此困难,多拆一步,便使得整幅棋局皆崩,这名家大作,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简化的。”
别人都是巴之不得棋局处处玄妙,精妙程度越高越好,而秦河却是为自己的棋局过于精妙抓破了脑袋。
“不行这么解不行,解了就毁了此棋的原意,使不得,这么解,这么解也不好,哎,究竟该如何。”
一幅幅名篇不断在脑海掠过,秦河一一拆解,虽都未成功,但所有的棋局都变的异常精细,一副棋局变成了上百副小局,这些小局反复组合着,反复搭配着,连秦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陷入了一种外界完全无法影响的意境之中。
时间转瞬即逝,童剀知道自己每在台上多站一刻,对云溪的艺生就多一分的侮辱,此刻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快到了,众人都无比的煎熬,盼望着时间快到,童剀好速速离开。
“哈哈哈哈,云溪人就这般能耐,居然要等我时间到了离开此地,才有人敢上台评艺?真是一群庸才,看来即便我棋斗一县,也无不可,哈哈哈哈。”
童剀笑的张狂,这话犹如在众人伤口上撒盐,不少人面色发青,双拳紧握,气的浑身颤抖,而柳青山,早已是面无人色,直欲吐血。
“成了!”突然间,秦河顿觉心中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一般,双眼霍然睁开,一句成了,在童剀力压一县艺生的情况下,显得异常突兀。
此时众人才想起了秦河的存在,童剀亦是一脸嘲讽之意,他原本以为秦河早就被自己打击的体无完肤,故作思局,已是不敢出手,却不知怎会突然神经质般的喝出一句成了。
秦河此刻感受着体内的奇妙变化,神色古怪,根本不在意周围人的表情,望着棋台,一股跃跃欲试的悸动在满溢,随即毫不犹豫的出手,走向了案台。
一见秦河如此,满场皆发出了惊叹,此刻谁上谁就代表了云溪,这是共识了。
“你干什么,只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了,何需让我云溪再丢一次脸面。”
柳青山一行见秦河出手,均脸色难看的说道。
柳青山见此更是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指责出声,“你个废物,难道看不清楚形势吗,别丢我云溪人的脸了,速速滚下台去。”
童剀见众人这般作态,笑声更狂,“对,说的对,他现在上台就是在丢你们云溪的脸,骂吧,骂吧,骂醒这个不自量力的废物。”
四位鉴赏大家,见一群小辈如此不堪,脸色难看至极,但却无可奈何,一个个唉声叹气,摇头不已。
秦河星目含威,冷冷道:“你们一个个都被人骑在脖上拉屎撒尿了,居然还只知明哲保身,有何脸面将云溪荣辱挂在嘴边,若是没胆上来,就都给我闭嘴。”
棋狂一怒威,秦河短短数语,生生将所有人的指责都呛了回去,台下众人一听此言,不少人顿时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秦河目视棋局,一股特殊感觉涌上心头,心意一动,所有的棋子竟无风跃动,如欢腾的鱼儿,纷纷雀跃起来,与柳青山的以艺布棋不同,秦河周身根本没有一丝术的力量,棋子也不同那被术强行牵引般被动生硬,仿佛是心甘情愿的在对秦河做着回应一般。
“举棋不定!棋艺一境,守拙!!!”一瞬间,四名鉴赏大家都腾腾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