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七打断秦翱,说道:“从现在开始,工作中你是领导;生活中,尤其厨房里,我是女王,一切听我号令。”
秦翱再次讪讪道:“那我帮你干点什么吧。”
安小七安排秦翱洗豆芽。
洗完了,秦翱问在旁边切豆腐的安小七:“你怎么自己买菜?不是说让商场送菜吗?”
安小七没停下切豆腐,话里带刺儿道:“难怪分不清黄豆芽和绿豆芽,原来缺少生活实践。”
秦翱不说什么。
安小七等锅干倒油前的这段时间,秦翱又道:“安小七你还不放水?小心把锅糊了。”
安小七盯着秦翱,啧啧道:“你清水煮西红柿土豆还不过瘾,要让我再来一道清水煮豆芽吗?要观摩就老实站着别出声,要不,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秦翱看了安小七一眼,还是没说什么。
秦翱看着安小七等到锅干了,倒上油,又等了一会,闻到油香味了,她依次放葱花,黄豆芽。翻炒了几遍,又放水,放豆腐。
原来要做黄豆芽炖豆腐。
安小七盖上锅盖的时候,秦翱说:“不过是先放油和后放油的区别,都是那些材料,出锅后的口味应该也相差无几。”
安小七回身,好笑地看着秦翱,说:“也只有你清水煮西红柿的智商,才会觉得炒菜先放油与后放油没啥区别。”
秦翱已经连续容忍了她两次,对自己第一次下厨失败的挖苦加蔑视了,这次实在太难再忍。想他,放着年收入几千万欧元的投资案不谈,实心实意的向她道歉,诚心诚恳地想要缓和同她的关系,情真意切地向她示好……反观她,非但不领情,反倒紧紧抓住他的小辫子不放,一遍遍地往他的一腔热情上浇冷水。
秦翱心里很窝火,脸色自然拉了下来,他瞪着她:“安小七,我把重要工作往后推,全心全意过来帮你做晚餐,我警告你,最好收收你的得寸进尺。”
安小七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声音铿锵道:“注意你的说话的方式、态度,以及语气。”她伸出食指指指当下的空间,又道,“这里是厨房,我才是女王。”
说完发现,原来如此押韵。
看着安小七一副据理力争、强调身份的样子,秦翱心里的火刹那就消失了,笑意沁上心头。走出厨房的时候,他慢条斯理道:“请赶紧的,女王陛下。”
吃过饭,洗过碗,秦翱便又进了书房。
安小七则忙着去盥洗室洗衣服。前天早上给他弄脏的衬衣,她收了起来,由于开盘的忙碌和劳累,她一直没能腾出时间清洗。
安小七满意地看着几乎完全看不出痕迹的衬衣袖子,连同她自己的衣服一起挂到阳台上,便回房休息了。
由于会议推迟,秦翱将那边的工作安排妥当,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自然是耽误了那边员工的正常下班时间。因此,会议结束时,他对助理说:“通知财务部,为每位员工发放日工资四倍的加班补助。”
助理立马答应,西方人深陷的眼窝里发出闪闪亮光,心里说道:“这样的加班可以多来几次。”
尽管知道秦总对员工向来大手笔,但这次,不到一个小时的加班,赚得一天收入四倍的加班补助,实在令人兴奋。
助理推推薄框金边眼镜,问:“秦总,按照上次您说过的行程安排,本月底,您就能返回公司了吧?”
思索了两三秒钟,秦翱道:“可能,会再推迟几天。”
“推迟吗?还要多久呢?”
秦翱炯炯的眸光,悄没声地融入了几分暗沉,他说:“再说。”
原本轻松的心境突然就压抑了。不知不觉,回国都已经一个月了。秦翱向来把时间经营的工整而充实,他对时间有着精确的管理和安排,从来不会有别人那种一晃神儿岁月就从指缝中溜走的感觉。翻翻他的行程和日历,满满当当的记载,显示着他怎样一步一个脚印的在流逝的时间里留下的痕迹。
可这一个月,行程记录也是满的,日历上标注的每一个日子他都没有虚度,可突然就有一种对时间的流逝措手不及的感慨:手指还没弹呢,日子早就骤然飞逝了。
按照原先定的计划,他这次回国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二十天,主要任务则是把家里的企业捋捋顺,交给姜总工。
姜总工几十年如一日的为集团效力,既是爷爷得力的左膀右臂,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工作伙伴。如今爷爷年迈,没有继续打理集团的精力。而他自己,亦有着不输家族的辉煌。因此,回国之前,赴德小聚那次,五口之家短暂的家庭会议一致通过,将集团交给姜总工代为管理。
上次同姜总工父子在餐厅吃饭,偶遇安小七和乔莎那天,其实就已经将集团所有大小事项和权利,全都同姜总工顺利地交接完毕了。
只是,与初回国时迫切求返的心态截然相反,秦翱一反常态地拖沓着,对返回比利时变得并不怎么急切了。
实际上,从那天开始,集团的重要事务已经不再需要非他点头不可,大权,他几乎已经完全交给了姜总工。所以,那天吃饭的时候,集团秘书部打来电话,说有文件要签署,姜总工便先行一步,履行当家人、大领导的职责去了。
近几次的集团例会,他也渐渐不再露面。因此,安小七在例会上见不到他的踪影实属情理之中。
于是,不和谐的一幕就这么横亘在秦翱面前:国内,着实已经没有需要他非留不可的事务了,比利时那边又对他的回归万分迫切……然而,针对这一现状,有一点他十分肯定:对于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以后不知多少个明天中,他势必得在这个充满矛盾的夹缝里,既迫切,又悠然自得,既急不可耐,又不得不行云流水般地数着日子。
这种“夹缝中求生存”的生活,要截止到什么时候呢?他端着茶杯,紧蹙双眉,从书房出来,径直走去阳台,想在静谧的夜色里寻找问题的答案。
然而,他却在距离阳台七八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
夜风微动,不时将他的衬衣吹拂到安小七的上衣上,他衣服的袖子时而触碰着她衣服的下摆,时而又碰触她衣服的侧襟、后背。
秦翱的双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紧盯着阳台上他和她的衣服,只感觉那画面实在引人入胜——比股票大盘更具吸引力;比新促成的、年收入数千万欧元的投资案,更令他感觉兴奋;又比公司的财务报表,更令他感觉踏实和欣慰。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似乎还缺少了什么,想了想,是的,独缺一个小朋友。你看,大号衣服是他,中号衣服是她,可不缺了一个小号的“宝宝”嘛。
秦翱折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心里的想法很坚定——尽快让画面完整起来。这就是近期他夹缝生活的主要目的。
就在安小七睡得又香又甜的时刻,她不会知道,她敬爱的双亲,正在开往上海的列车上。
赵周回家好几天了,这还是安小七的妈妈楚茵,从同事口中得知的。这同事跟赵周家住上下楼,下午学校举办本年度退休教师茶话会时,对方无意中说起这事儿。
“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对方看着楚茵纳闷的神色道。
茶话会结束,楚茵回家走到门外,想了想又调头离开,直奔赵周家所在的小区。这一去不要紧,最最不堪入目的一幕,让她撞了个正着。
赵周家房门大开,有人在大呼小叫,幸好现在是上班时间,多数人不在家,这才没有围观群众。
楚茵径直踏进客厅,见赵周父母正一脸颓败地坐在沙发上,赵周立在客厅中央,跟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拉拉扯扯、纠缠不休。
赵周率先看到了楚茵,愣了愣,眼神躲闪了下,喊:“楚姨,您来了。”
闻言,赵书疆夫妇也从沙发上齐齐站了起来,迎上前,说:“快快,进来坐。”
“这,这是?”楚茵盯着那小姑娘,预感不太好。
“阿姨,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赵周的未婚妻,我叫胡小可,我们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女孩儿不顾赵周的阻拦,又道,“我这次就是来商量我们俩的婚事儿的。”
女孩儿嘎嘣脆响的话,使楚茵的脑袋一下子大的不着边际,她看着赵书疆夫妇,期待着他们的补充和解释。
赵书疆一手捂脸,一手不知如何安放,声音带着哽咽,道:“嫂子,我没脸见你和安局长啊。”
楚茵一脸僵硬,她看着赵周母亲,道:“这,这到底怎么了?”又看看赵周,问,“我们小七呢?”
“嫂子,我们出去说吧。”赵书疆和妻子一起簇拥着,顶着一个软绵绵、虚飘飘大脑袋的楚茵走出了家门。
古色古香的茶社里,太阳的光辉慷慨地穿透大玻璃窗,过分热情地给予人们缺之不可的光明。可在弄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楚茵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而赵书疆夫妇双双黑着的脸,就像黑暗中凸起的雕塑。
原来,胡小可见赵周即便同安小七分了手,也绝对没有要娶她的意思。盛怒之下,她竟然跑去校务处,将她和赵周的关系公之于众。
出了这样的恶劣事件,学校为了给学生和家长一个交代,小助教赵周被学校果断除名。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家的,又不是衣锦还乡,谁还会鸣锣宣扬?
不过,儿子不当老师的具体原因,赵书疆两口子也是在胡小可出现的这个下午,才算彻底弄清楚。
这几天,赵周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母亲偶尔进去送饭,会看到他拿着小七的照片发呆。作为过来人的赵母,以为两人小打小闹小别扭,过两天就好了。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即将娶进门的儿媳妇,就这样给“闹”没了。
说到最后,赵书疆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说:“嫂子,我没教育好儿子,对不起你和安局长。请放心,小七这个儿媳妇儿我是认定了。哪怕不要这个儿子,我也一定会给小七一个合理的交代。”
楚茵没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站起来,回家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儿子都不要了,还能给我女儿什么交代?
路上,她想:小七这孩子,竟然什么都不跟家里说。想着想着就流泪了,心疼女儿,觉得对不起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