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奇怪的是,她人都已经站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对面超过一分钟了,那家伙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神色绷得很紧。对于秦翱一贯深不可测的神情,安小七已经习惯了。只是,此时,她分明感觉出空气中存在着高度紧张的因子。
她想,领导们大抵都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令人难以揣度的模样。某种程度来讲,好像我们上学时候的老师。试想,尽管我们考试考得很好,可你能看到老师满脸溢笑,一脸兴奋地夸奖我们真棒吗?不可能,顶多会看到他们一如既往的严肃中,参杂些微笑成分。语气往往比平常更加冷静严肃,不无期望地看着我们说:“切记骄傲,得再接再厉,争取下次考试再创辉煌。”
然后,在无数个下次面前,我们只能同本次应得的表扬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安小七看着脸色冷峭的秦翱,心想,这次大抵也是这样的情况。
就在此时,内线电话响。秦翱按下免提,秘书说:“秦总,十分钟后有同工程部的会议。”
“取消。”秦翱切断电话,忽略安小七,视线再次回到电脑屏幕上。
安小七隐隐感觉不大好,秦翱的语气堪比千年寒冰,谁得罪他了?安小七首先把自己排除,两天都没怎么见他,自己肯定是安全的。无非受点波及和连累,大方向应该是很安全的。
安小七定定神,可你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只让我来观摩你工作,你这样,我很没底啊。安小七决定不等了,她问:“秦总,您找我有事儿吗?”
秦翱明知道,他不该期待从安小七那里看到他想看到的表情。可当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的期待之情竟不受控制地滕然而生。可悲哀的是,她一脸平和明亮的笑容,瞬间让自己的期待落空,怒火却丛生。
他看向安小七的眸光冷峻无比。
安小七打了个哆嗦,这与刚才想象的情况出入很大。她从他的脸上只看到了过分的严肃,根本没找到一丝丝要表扬人时该有的轻松。
他过于严苛冰冷的脸庞,如鹰般犀利且直戳人心的视线,不禁令安小七想起抗日影片中,日寇城楼上明刺刺的探照灯。它们,不免让借助黑暗外衣保护的地下工作者们,感觉到了被360度曝光的危险。
安小七感觉,此时的她就像怀揣了足以颠覆世界秘密的地下工作者,可在秦翱犹如x光线般,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下,安小七又觉得,她实在已经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安小七命令自己平定下来,本来就正大光明的很,那又心虚什么?他探照他的,对于一清二白的自己而言,为什么这么起劲儿地配合心虚呢?
秦翱盯着安小七颤抖的目光,伸手拿起旁边的平板电脑,一个甩手,平板在整洁的办公桌面上,以急不可待的速度滑向安小七的方向。
下意识地,安小七双手接住,如若不然,这好几大千的平板肯定要砸向地板了。
安小七看着秦翱,傻乎乎地想,这是给自己的奖励吗?可态度好像不大对啊。
“打开。”秦翱冷声命令道。
安小七打开,页面是早先秦翱保存下来的新闻。
安小七顿时释然,原来他是要感谢自己及时制止了多嘴的员工。因此,越往后浏览,她唇角的笑容越是明显。最后她抬眼看向秦翱,却不明白,何以他的脸色较之刚才更黑了许多。
“哦……”安小七笑着,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秦翱接下来的话打断。
秦翱站起身,眸光锁定安小七,冷声道:“安小七,我一直以为你身无长处,今天终于发现,原来你竟把八卦和长舌,这两项超越常人的技能隐藏的如此之深。”
笑容在安小七脸上僵住了,原来他竟然以为是自己跟记者爆的料。安小七低下头,又一次看了那篇报道。可不是怎的,文章最后那张模糊的背影照,不是自己还是谁。
她急切地抬起头,看着秦翱,着急要解释。
“安小七,这次凭借长舌,你又赚了多少?”
秦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安小七身侧,安小七感觉身体周围的气压十分严峻,就好像一座大冰山正朝自己兜头压来。
秦翱的话,刺激了安小七。你可以误会,但你不能污蔑我的人格。安小七一向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现下,你凭什么这样损人不见底的贬低我?
在珠宝店里,安小七可以花八万多块守住自己的底线和尊严,此时此刻,她更不能让人这样作践自己。
盛怒之下人胆大。安小七不甘示弱地回瞪着秦翱冷峻的双眸,说:“难道不是吗?你都跟人家一起过夜了,还怕别人说吗?怕说你别那样做呀。做都做了,还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是,说的好听点,你秦总这是万花层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的实际点,你就是不想为你的风流买单。明明想当那什么,还想立牌坊,真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安小七就是这样,怒火攻心的情况下,说出的话从来不过大脑。昨天她还对手底下的小姑娘说,对于甲方的私生活得坚守一原则——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闭口不言。可眼下,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她自己反倒全都秃噜了出来。
两人盯着彼此,梗了有一秒钟,秦翱说:“即便我跟江水一起过了夜,这就能说明什么吗?”
安小七冷笑一声,摊摊手:“秃子头上的虱子,咱别这么小儿科。”
“安小七,我跟你一起过夜的时间这样长,你怎么不对外宣称是我的女人?”
“笑话,我跟你那叫‘过夜’吗?我们不过是暂时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毫不相干的个体。不用说化学反应,就连物理反应都起不了,这算什么……”说到这里,安小七的话戛然而止。她说不下去了,她没法发声了。
秦翱一把将安小七推到墙边,强势地将她固定在了墙壁上,他喷出的气息和双眼里燃烧的烈焰,令安小七觉得她脸上的肌肤被炙烤的隐隐作疼。
他打断了安小七的话,有力的左手将安小七反抗的双臂固定在她头顶上方,他俯视着安小七,道:“很好,那就让反应发生。”
说完,他狠狠吻向安小七的唇。安小七双眼张得很大,完全搞不清状况怎么一下子转变成这样。
疼,这是安小七大脑发出的唯一信号,秦翱的吻很是粗暴,没有一星点的温柔相待,所到之处,安小七痛苦不堪。而秦翱,只是发泄,对她视自己为路人的发泄;对她总是让自己期待落空的发泄;对她一向对自己全然漠视的发泄;还有,是身体对她迫切渴望的发泄。
尽管动弹不得,但安小七也没放弃挣扎,可她却不知道,在彼此身体紧密贴合的情况下,她愈是挣扎情况于她愈是不利。
秦翱从未有过如此失控的情形,眼下,她的挣扎摩擦着他的身体,秦翱越来越无法控制情况的发展。身体绷得很紧,他的痛苦不亚于她。他急于释放紧绷的痛,决定由身体主导一切。
他的大手滑到安小七的腰下,安小七突然停止了挣扎,她声音颤抖道:“放开,我生理期。”
安小七的话起了作用,秦翱顿住了,然而他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安小七的身体。尽管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可他的身体还是紧紧覆在安小七身上。
由于身高的差异,脑袋处在秦翱胸前的安小七,自然看不到秦翱眉头紧蹙压抑痛苦的样子。直到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秦翱才渐渐放松桎梏安小七的力道,身体缓缓离开她。
两人紧密贴合的身体之间稍微有了一条缝隙,安小七立即紧贴着墙壁离开了这个危险区域。
秦翱刚朝她的方向侧过身去,安小七一巴掌就招呼到了秦翱脸上。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匆匆走向房门,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打开门离开了。
秦翱抹了一把火辣辣的脸颊,真是别开生面,奇迹诞生,天底下竟有女人会对他秦翱伦巴掌。
秦翱去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心里在说:你完了。即便这样,你还是没办法怪她、责备她、甚至伤害她。她明明对你毫无感觉,可你想过放弃吗?没有。此时,你甚至连曾经百般看不上的,教堂里那些欲令智昏的新郎都不如,人家起码还是两情相悦,而你,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秦翱掬水洗了把脸,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他脸上露出一个冷嘲的笑容,大自然为了平衡生态,存在看似弱肉强食却又公平合理的食物链;感情也一样,他这块豆腐,注定只有安小七那坛卤水点的了。
重新恢复到工作状态不到五分钟,方助理进来,将一个光盘放到秦翱办公桌上,说:“秦总,这是您要的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
秦翱打开视频,安小七同记者对话的声音和那画面一样清晰,秦翱看到销售部两个女孩儿一脸戚然地离开。
原来是误会她了。不是没有考虑过安小七作为“爆料员工”的真实性,所以才会让方助理去安保部调监控。若是再多等半个小时,刚才失控的局面就不会发生。
可是,没有可是。
这件事情给了秦翱一个清醒的认知:一件事情,只要牵扯到安小七,他的理性总会成为不战而退的兵。
他给了自己几秒钟的时间平定心情。稍后,他按下内线电话,说:“方助理,请让秘书部重新安排刚才取消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