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七故作深沉地在专柜上浏览了一遍,蹙眉看着赵周说:“所谓的vip新款,也没怎么推陈出新嘛。赵周,依旧没有我中意呀。”
安小七对着赵周眨了下眼睛,希望赵周配合,说一句:不好意思,既然我未婚妻都不喜欢,那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谁知,赵周那家伙竟说:“要不,我们再去刚才的专柜看看,刚才你都没怎么仔细看呢。”
说完,拉着安小七的手腕要往原处走。安小七另一只手忙扣住赵周的手臂,不得不亲自把对手演员的台词也说了出来:“赵周,要不我们再去别地儿看看?”
“小姐,如果这些您都不喜欢,我们这里可以接受预定。而且,您预定之后,就会自动升级成为我们店的vip会员。”那小姐脸上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
安小七定定地笑着,也不看那小姐,满眼浓情地看着赵周。私下里又给赵周使了个眼色,她说:“赵周,你说要是因为区区一枚钻戒,就把我们婚期推迟,这合适吗?”
赵周这家伙今天的表现,简直能把安小七憋死。安小七自演自导的这场剧,赵周死活不入戏,反倒显得她的导演和表演越来越拙劣。
“小七,我们就去刚刚的专柜再看一眼,肯定能有你喜欢的。”他说。
安小七眼角的余光撇到旁边陪“女朋友”挑戒指的男人,俨然有些“分心”。他尽管没往她这边看,但好像也没有怎么附和他那说起话来,能把人甜腻死的女友的话。
刹那间,安小七觉得,整个店里的人都在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如何把这场戏演砸。心虚的人,总会把自己看的过于重要,就像全世界都在关注她似的。
安小七心下一横,大有威武不屈的英雄赴断头台的铿锵之气。她随赵周重又走回刚才的柜台旁,沉下心来细细看专柜里的戒指,哦不,是看那戒指标签上的数字。
大夏天商场里冷气开的十足,安小七有种坠入南极冰窟的感觉,要不怎么连牙齿都快要忍不住打颤了呢。寒意透过脚底板一阵阵儿往身体上方翻涌,不觉间,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到,最便宜的一枚钻戒标价82,000。
她盯着那枚钻戒,戒指上的那颗小小的、不起眼的钻,反射着灯光,就像恶魔嘲笑它走投无路的猎物时,呲出的牙齿上闪着的阴光。
安小七仿佛听到那戒指发出了不怀好意地笑声,不知怎的,那声音竟然沿袭了店员小姐的音色,只不过在安小七“听”来,更加显得夸张。
赵周见安小七直盯着那枚戒指,便示意店员将戒指取出来。赵周提醒她试戒指的时候,安小七实在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
好在做了多年销售,安小七有着过硬的心理素质,尽管她是硬着头皮将手伸到店员小姐面前的,但表面看上去依旧一副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的架势。
安小七心里不停地祈祷:一定套不进去,一定套不进去。
谁晓得,就像店员小姐说的那样,那戒指简直是为安小七打造的——合适的天理不容。
顿时,安小七感觉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犹如在被五味真火煅烧。
安小七想起,以前不知在哪里看过一个故事:说是左手无名指的一根血管直通心脏,因此,相爱的人们大多选择把戒指套在对方的左手无名指上。因为,那里离心最近。
她以前只觉得这个说法浪漫到不行。当下,她觉得这个作者绝对是历经了现实的实践之后,得出的真知灼见。
因此,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伟大名言的指引下,安小七觉得她现在完全可以续写一篇文章:论左手无名指距离心脏最近的合理性。
当下,安小七以身试法,只感觉“嗖”的一下,幸亏她尚算得年轻气盛,心脏被跳动的惯性所牵引着,才不至于骤停。
“这枚戒指蝉联了本品牌两个年度的销售冠军,它的设计、款式,以及价格都很亲民,也很适合大众,算是一线奢侈商品中最大众化的一款了。不过因为它已经连续卖了两个年度,进入本年度2012年以来,针对这款戒指,我们这个月刚调的价,上个月还卖到十万以外呢。当然,若是小姐看不上,还是去vip区看看今年新出的其它款式吧。”店员的话说的看似轻微,但在安小七听来,那就是在给她下宣战书。
安小七看了眼赵周,赵周脸上的表情突然一紧。他支支吾吾道:“小七,我卡里……”
安小七立即就明白了赵周的窘迫。她悲从心起:刚才要不是赵周一意孤行,若是能顺应自己的戏路演下去,估计此刻,他们早已甩开这令普通群众发指的场所十八条街了。
但没办法,如今已经被逼到了这份上,只好“不得不”了。谁人还没有个自尊心呢?就当八万二买个自尊心吧。
安小七烦乱的内心平定下来,她微笑地看着赵周,温柔地打断他说:“你看你,你的卡不是在我这里嘛。”说着安小七低头从包里翻出钱包,取出一张卡递给赵周,说,“去付款吧。”
赵周有些局促。
安小七笑笑,说:“真是的,上交了工资卡,你还真的连密码都忘了啊。是我们俩的生日,你的在前面。”
“哦哦,我想起来了。”赵周终于成功地配合了一回安导。
安小七强掩心虚,故作镇定地避开店员小姐一脸不信加吃惊的眼神。心疼、加肉疼、加心虚、加杂七杂八的感情在她心里此起彼伏,联手称王。这种情况下,她的眼神还没平定下来呢,却刚好又跟vip选戒指的男的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安小七做贼心虚地赶忙移开目光,假装寻找赵周,眼睛的余光还是撇到那男的唇边,似乎浮起一个含义复杂的浅笑。
此时安小七的心境,就像扒手行窃时被人现场直播了似的。在各种心理的作用下,她的脸开始微微泛红。她想,算了算了,就算被看穿了又如何,走出这道门,谁也不认识谁,她安小七还是一条好汉。
赵周回来,安小七立即招呼着他离开。赵周看安小七的眼神饱含歉意,想说的话被响起的手机铃音打断。
安小七心里暗自感谢此时给赵周打电话的人,她还真害怕耿直的赵周会在这群以衣冠识人的家伙面前,说出令她彻底穿帮的话呢。
赵周接起电话,神色有些慌张,声音也透着几分不自然,他说:“什么?李老师您家里有事儿,让我回去帮您代代课?可我现在外面……”
“那,那好吧。”赵周断断续续说完,挂断电话,看着安小七。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了珠宝店,安小七顿觉身轻气爽了不少。是啊,八万多大洋说没就没了,不轻爽才怪。
“小七,刚刚委屈你了。我卡里只有六万块……”赵周又说,“小七,我只从你卡里用了两万,这钱我一定赚了还你。”
“赵周,还说什么还不还的,都是一家人。”安小七话题一转,“你学校有事情吧?那你赶紧回去。我们人在外地,必须得把养活自己的事业的根基扎牢固了。”
赵周眼睛里满是歉意,他看着安小七,支吾道:“小七,我……其实,我……”
“我什么我,快去工作吧。”说着,安小七硬把赵周反推着走了两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赵周是因为半路放她鸽子而心生愧疚。
赵周停下脚步,回身将安小七紧紧抱在怀里,说:“小七,以后我一定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妻子。”
“赵周,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幸福的。”安小七挣脱出赵周的怀抱,说,“你赶紧去吧,我自己再逛逛。”
安小七确实一直觉得自己挺幸福,未婚夫是初恋男友,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彼此,熟得就像另一个自己站在眼前。
赵周在一家艺术学院任助教,安小七挺支持他的工作,别看他现在赚的不多,可安小七觉得,依赵周的能力,日后一步步成为教授不是问题。
赵周走后,安小七一边畅想着光辉灿烂的美好明天,一边信步在这个顶级奢华之地,闲散地逛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没有了早先进入这种场所时,由于荷包挺不直腰杆而产生的戒备心理了。话说,她刚刚不是还消费过嘛,顾客就是上帝啊,现在的身份重着呢。再说了,顺便观摩下这栋建筑的内部装修设计风格,扩展自己的业务知识,同时见识下有钱人的烧钱生活,就当开眼界了。
“秦少,你觉得这两款哪个更适合我?”珠宝店vip专区,女人的声音甜腻的能把钻石融化。她两只保养的很好的纤手伸到男子面前,两手的中指上各带着一枚闪着五彩光辉的钻戒。
“都好。”男子并没有抬头,表情认真的在平板电脑上操作着什么。
“哎呀,秦少。”女人发嗲地将手伸到男子视线范围内,势必将他在看的内容挡住了,她说,“你看看哪款更适合我,人家好最终做决定嘛。”
秦翱少有的好脾气地看了眼女人手上的戒指,也没看她,只是转头对哈巴着身子,快要把脸贴到桌子上的店员说:“麻烦,两个都要了。”
“秦少,我最爱你了。”女的柔若无骨的身子突然扑到秦翱身上,用力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秦翱伸手将她推开一段距离,脸上带着笑,却条件反射地抬手抹了下脸颊,表情略带些不悦,似乎不愿意自己脸上留下对方的气息。
“伍小姐,我们都喜欢您最新拍的电影,一会儿,您一定给我们每人都签个名。”店员们轮番恭维着娇滴滴的女人。
女演员作势娇滴滴地捂着脸颊,说:“哎呀,怎么还是被认出来了啊?我今天出门没化妆呀。”
“伍小姐您不化妆都已经这样漂亮了,您要是再化妆,还让我们这些姿色平庸之辈怎么出门。”
“哪有哪有,你们也都很漂亮呀。其实呢,那部电影本来我是不想接的,因为接戏多了对身体呀、气韵呀,等等之类的吧,都有不好的影响。奈何,这戏对演员的颜值要求相当高,导演再三找我,推也推不掉,我也实在是无奈。
“秦少都说以后不让我再接戏了,说女人得注重保养自己。哎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惆怅呀,爱情和事业,到底选哪个呀?你说我该怎么选呀,秦少?”女演员侧向身边的位置,哪里还有她口中的“秦少”的影子。她发嗲的声音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噌地站起来,看着店员说,“秦少呢?”
显然女演员的独角戏演的太过投入,以至于秦翱于前一分钟起身离开,出去接电话都没发现。店员赶紧指指门口的方向,示意女演员,她口中的“秦少”正在外面接电话。
女演员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座位上,发嗲的声音不知何时又恢复如初:“每次都这样,上次我刚刚离开不到一分钟就满世界找我,那架势,差点就要刊登寻人启事了。秦少呀,见不到我一分钟都不行。”
几名店员相互对视一眼,下巴碎了一桌子。这戏演过火了吧?逻辑不清,主次不明,内容更加乱成一团麻,明明是您自己急得要登寻人启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