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的事情,还是不要干太多的好。——颜纪北
火,微弱的火焰。
黑暗是如此得巨大,这小小的火焰,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实在太过渺小。
它虽然渺小,但却与众不同,与这整个黑暗的世界不同,所以这火焰虽然是那样得渺小,它的力量也不足以改变这黑暗,但它却格外得醒目。
无论谁在这黑暗中,都能一眼瞧到那微弱的火焰,哪怕是距离非常之远,至少也能够看到一点淡薄的光在跳跃,在闪动。
这火焰燃烧在火把上,火把现在被他的主人持着,它的主人,也必将和它一样,在这黑暗的混乱浊流之中,独具一格,与众不同。
火焰在不断地闪烁,每隔几秒就会往下跳跃一段距离,这距离好似是量过似的,竟分毫不差。
颜纪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闪了几次了,他虽然早已知道脚下的每一柄剑,都是当世的宝剑,但还是被这庞大的数目再次震惊了。
蝎王要做多少事情,消耗多少精力,才能得到这些宝剑,恐怕每一柄宝剑的背后,都存在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也许这一柄银色的,是他从一个人那里抢来的;也许那一柄白色的,是他从赌坊里和人打赌赢来的;还有这一柄碧绿色的,也许是他从一个女人的手里骗来的;至于那一柄蓝色的,也许是他经历艰难险阻,从一个类似于鬼墓的墓室里盗来的。
这每一柄,都代表着一个蝎王的故事,这所有的剑,岂不就是蝎王精彩人生的最好证明?
颜纪北一路往下闪动,心里却是感慨万千,他现在还很年轻,他的人生又会如何?
他现在也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幸运,幸运总能碰上一些有着非凡精彩人生的人,尤其是碰上萧飞宇这个人。
这个人一生所经历的事情,若是用故事王那种说故事的方式,恐怕说上七天七夜也说不完。
萧飞宇的人是站在黑暗中的,但眼睛却是明亮的,所以当颜纪北和他站在一起,人生的黑暗至少已被减少了许多许多。
因为他就像是颜纪北的镜子,但颜纪北看见他,就能知道自己的错误和不足。
萧飞宇所经历的悲剧,就算颜纪北没有办法避免,萧飞宇也绝对会帮助他尽量躲开这种悲剧。
对于萧飞宇而言,颜纪北又何尝不是一面镜子,只不过一个是未来的镜子,一个是从前的镜子。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颜纪北也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少米。
但下面仍然有剑,就说明距离深渊下的地面,还有很长的距离。
他心意再动,身子又置换到下方的一把剑上,他的人刚刚和残影置换,徒听得一声脆响,意外忽然发生了。
脚下的这剑,恐怕就是蝎王没有重新再换过的剑,受损得实在太厉害,已不能承受颜纪北的重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颜纪北并没有准备好,他的身子已和那腐朽的断剑跌落下去。
无论是谁,若是以这样的方式摔下,必然都将粉身碎骨。
颜纪北在这生死危机的片刻,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出现得实在有些好笑。
他此刻想的不是若是自己死了会如何,而是,萧飞宇若是摔得粉身碎骨,究竟会死得一塌糊涂,还是会快速愈合,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裤子衣服,再叼起一根草。
他只是刹那间冒出了这个问题,还没有细想,他的身子便已快速坠落下去。
无尽的黑暗中,火把上的火焰顿时被拉得老长,好像有人把这火焰的胡子给揪长了。
火焰变得更加微弱,但在这微弱的火焰下,颜纪北还是看到了下面的另一把剑。
他控制着身形,立刻释放一道残影,将自己置换上去。
等到他的人又一次站在这剑上时,又一声脆响已响起。
他一时间竟未想到,上面那把剑既然已承受不住,自那以下的所有剑,恐怕都已无法承受颜纪北的重量了。
所以他恐怕得一路跌跌撞撞地置换下去。
黄色的火焰,变得又抖又急,呼呼的声音不时地传入颜纪北的耳中。
颜纪北的人也如这火焰,变得又急又抖。
他越往下,脚下的剑所能够承受的力量便越小,他所能借到的力也就越小,而那坠落的势态,却越来越大。
上次和文芳情从瀑布跳下,因为被水流冲击得昏阙过去,所以从高处坠落的感觉并没有体验到多少,但是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刺激的感觉。
刺激得他快要发疯了。
他的人再一次闪动,这一次,脚好似还未触及,那柄剑便已断裂坠下。
这么一来,他下落得更加迅急,他的脸,也忽然变色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后面的剑早已因腐蚀而脱落,到时候他根本连一丝力都无法借到,那该怎么办?
他在上面的通道时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他的脑海里,忽然地想起一个画面——
蝎王一次一次从高崖上跳下,等到差不多距离便骤然拔剑将剑硬生生插进石壁中。
难道他也有用这招了吗?
蝎王是自己主动用这招插剑的,但现在他却是逼不得已,除此之外,他已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下坠之势了。
他已打算这样做的时候,手上的火把忽然间“噗”了一声灭了。
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终于因为下落得太快而湮灭。
颜纪北大惊,眼睛也已瞪大,但这个时候,就算他睁得和牛一样大,也是没有用了。
他的身子已失去了平衡,开始倾斜着,不再是站立的姿势。
匆忙之中,颜纪北随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剑,奋力地向着身旁的石壁扎去。
他之所以如此慌忙,是因为他下落时,有可能因为风的缘故而偏离了石壁,一旦他脱离了石壁,那就意味着,他离死神已不远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取出的是哪一把剑,说来也是他运气好,收藏在颜帝密阁之中的多半是锋利的宝剑,若是换做普通的剑,无法插进石壁中,反而因为反震之力将自己推远,那后果已经可想得到了。
只听得“呲”的一声,那柄剑,已扎了进去。
颜纪北这次可是把吃奶的劲都用在自己的手上了,他的手虽然在黑暗中无法看见,但已能想象,那必然是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的。
他的身子随着齐柄而没的宝剑一荡,已撞在了光滑而坚硬的石壁上,痛得他几乎呲牙咧嘴。
静,空洞的静。
黑暗中,除了颜纪北自己大口喘息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
他常年和雪猴在雪地里戏耍,体力本是极佳的,但现在已满头大汗,内衣更是已被汗水浸透。
就刚才那个动作,就已把他大半的体力给消耗了。
他喘息着,自语道:“周怀迹啊周怀迹,你真不亏是蝎王。”
他刚听说周怀迹是用这样的方式插剑,虽然很吃惊,但也并不是觉得非常难,但现在自己做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多么消耗体力,又多么刺激的一件事情。
他细数自己的人生经历,还从未有过如此刺激的,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命来赌。
他查看了一下自己储物戒指的剑,将那些不能确定为宝剑的剑除去,他发现只有二十七柄可以使用的宝剑。
也就是说,他在余下的距离里,他必须使用这一招二十七次。
同时,他也必须掌握好距离,必须在第二十七次之时到达崖底。
颜纪北一想到这些,已忍不住道:“周怀迹阿周怀迹,你若不加入兄弟会,这人情你可怎么还得起?”
说完他不由自主地往下瞧了一眼,虽然什么东西都无法看到。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这黑暗下却不知道有什么,是否有另外一只赤炎九头蛇?
他的脑子已开始胡思乱想,身子已紧紧贴向石壁。
他深吸了口气,然后准备松开手。
半晌后,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剑柄,没有松开。
难道他已有了恐惧之心?
不是的,只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问题。
为什么做这件事情的不是蝎王?他大可也用这这样的方式下落到崖底。
他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刹那间明白了,因为蝎王根本连储物戒指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用这个方法呢?
而且就算他能够用这种方法下去,却是没有办法出上来的。
他总不可能全身带着几十把剑的。
说来又是侥幸,若是当初他拒绝了鸣泣送给他的这份见面礼,现在可就毫无办法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他没有储物戒指,也就未必会答应下来试一试的。
所以说,命运是非常奇妙的事情,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另一件事情的导火索,福祸之间,更是难以断定。
他忽然叹息了一声,发现自己当真胡思乱想起来了,眼下无论想到什么,他都得要继续往下的。
如此想罢,他的手忽然一松,身子又向下坠去。
这次他已紧贴着石壁,所以身体能够保持着站立之姿。
也不知道又下落了多少米,等到他自己感觉下落势态太过猛烈时,便骤然拔剑将剑齐柄插进石壁中。
如此重复,他连续使用了二十五把剑,但下方还是漆黑一片,也不知道距离崖底还有多少米。
石壁边的颜纪北一直握着剑柄,许久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只因为这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腥气,这腥气虽然很淡薄,但还是飘到了颜纪北的鼻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