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之一,傲慢。
一种极其冷酷的罪名,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看不起任何人,看不起任何事物,对所有的所有完全不敬重。
而罗曼斯大概就是这世界上最为傲慢的人了,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如陷入泥潭般的咸鱼根本无法挣脱。
名为傲慢的试炼,非常非常的简单。
这里什么都没有,在一片完全空白,根本分不清地面和天空,仅仅是一片空白的的空间之中,罗曼斯站在这里,脚下踩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仅仅只是空白。
罗曼斯先是伏在地上,用手拍了拍身体下方的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声响。
罗曼斯朝着身下的一片空白嗅了一嗅,没有任何味道,连任何气体都没有。他尝试屏蔽了自己的呼吸,惊讶的是呼不呼吸空气完全没有区别。
但是他并没有满足于此,他缓缓生伸了舌头,朝着身下的空白狠狠的舔了一下,没有任何的味道。
终于,端倪出现了。
罗曼斯的身前兀然的出现了一面极其光滑没有任何瑕疵的镜子,这面镜子极其的大,它根本没有尽头,只是投映出了罗曼斯自己。
奇怪的是,镜子里的人动作和他自己不一样,罗曼斯自己摆手,而镜中的罗曼斯毫无动静。
有意思,罗曼斯心中想到。
不等罗曼斯开口说话,镜中的那个与罗曼斯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先说话了,就连他的嗓音也与罗曼斯如出一辙:“我是该叫你哲学家?还是极端主义者?或者仅仅只是一个疯子?罗曼斯,噢,不,另一个我。”
罗曼斯打量着眼前这个自己的赝品,回答道:“哲学家?我不配。一个极端主义者,恩,很正确。至于疯子..我对这个形容没有异议。至于另一个你。”罗曼斯停顿一会儿接着说道:“你只是我的一个仿品。”
镜·罗曼斯听到这席话,他开始笑了,笑得惊悚,笑得病态,就像一个连环杀手,就像一个肢解狂魔,就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
癫狂的举动让镜·罗曼斯的额头垂下几缕青丝,他停止了笑声说道:“不,我了解你,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们对我们自己的定位非常准确,我想我们肯定都是那种人吧。每当有人赞同我们,我们肯定觉得自己是错误的。每当有人反对我们,我们肯定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我们就是那样的人,我们否定一切,我们嘲讽一切,我们极度以自我为中心,我们是想寻找某种超脱吗?或者仅仅只是来自人心最丑陋的优越感?”
笑,不是那样病态的笑,这一笑,让冰川都足以融化。罗曼斯向没有尽头的空白伸出了手,虚握了一下,仿佛是要捏住什么东西。
“因为我是那种人啊,我也不清楚,但就是这样,应该是注定的吧,也许吧,但不一定,我就是那样的人,追寻着掌握一切真理,憧憬着支配一切法则。”
镜·罗曼斯笑了,好像他们不笑都会死一样:“得了吧,我了解你的,我了解我们,我们只是需要发泄,我们只是纯粹的黑暗本身,我们只是想把一切都归于寂静。成就感来自于两种,一种是创造,一种是毁灭,我们只是在满足其自身深处最为扭曲的欲望。”
罗曼斯笑了,好像他们不笑都会死一样:“你就那么肯定?不尽然啊。”
镜·罗曼斯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你还是不敢承认啊,你的傲慢,想要我给你看看的你的末路吗?如果没有遇到这把刀的你的末路。”
罗曼斯饶有兴致,点了点头。
接着罗曼斯周围的场景开始变换,而罗曼斯的视角再也不属于第一人称,而是上帝模式,能观察到每一丝每一毫的细节。
罗曼斯以上帝模式观察着眼前的一切,他对自己的末路十分在意,尽管那是某人的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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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渣滓一般的人蜷缩在角落里诅咒着这个世界。
雨夜,
蝼蚁一般的人逃避在阴暗处控诉着自己的无能。
雨夜,
肉眼可见的人在灯光的照耀下啃食着物质与欲望。
雨夜,
荣光者们从不去了解世界的分支,而是去探索世界的本源。
嘶..。
雨夜,雨夜,无尽的雨夜。
席卷向世界尽头的雨,和最为深邃的夜。
..
天空中的黑云翻涌得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令人绝望,那突如起来没有任何征兆的暴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让人畅快淋漓,而是深入骨髓的刺寒。
极致奢靡的梦幻都市,耸立着无数钢铁巨楼,而其中的霸者,那几乎差点就要耸入云霄的通天大楼,那是城市的至高点。
而此时此刻这座宏伟大楼的主人,世界屈指可数的越级富翁,他正站在大楼天台的边缘。
面对脚下的无底深渊,已经站在边缘的他又往前迈进了一步,半只鞋子都暴露在了大楼外围。而他只是时而俯瞰脚下的已经缩成小点的人群,时而抬头仰望天上翻滚的黑云,并沉默着。
在巨楼底部的周围,蜂拥而至的人群如世界末日来临时迁徙的候鸟一般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他们正在仰望着那个似乎随时都要坠落的男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是要见证某种奇迹。
人的智慧?人的思想?它是生物进化的产物,或是只是最高宇宙意识的退化?
死?它是生的对立面?或者只是生的一部分?
时间的长河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
疑问...无法回答的问句。
雨水渗进了他的头发,流淌过他轮廓分明的额头,然后在那张极其具有历史感的下巴上汇聚,最后滴落向脚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全世界都在愕然,他是一个富翁,他可以享受人世间一切的奢侈。他是一个诗人,有着让少女芳心小鹿乱撞的文采。他是一个艺术家..。他是一个演奏家..。并且兼职一个业余的哲学家..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这样。
而此时此刻他正在高楼上摇摇欲坠,他是想自杀?或是因为追求什么极致的灵光一闪?
天台周围漂浮着许多发出剧烈噪音的直升机,但机械噪音与雨声混合在一起,越发的聒噪。
直升机的照明灯在他的周围扫来扫去,而直升机上那些无趣的摄像师不管什么场合,即使是在这种近乎不可能拍摄的地点,不可能拍摄的天气,他们也在尽力展现他们专业的职业素质。
他并没有受到影响,这些外物的存在似乎连让他感到乏味似乎都有点不够格。
世界?也许世界只是一种假象。你通过什么来认知这个世界?眼睛?耳朵?鼻子?舌头?亦或是触感?你能用之所其极的所有感官?
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你的感官是在引导你,还是在误导你?你永远也无法证明,你也永远无法反驳。
你所感知到的世界也仅仅只是你所感知到的世界,那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或者它只存在于你的想象中?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世界,有的只是你无尽的想象?
唯心主义。
“我思故我在吗?”楼顶的男人开口了。只可惜全世界都听不到他所说的什么,只有聪慧的人读懂了模糊镜头中的唇语。
楼顶的男人看了看脚底无数缩成小点,像蚂蚁一般默默无闻的人们,然后又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可这又怎么解释?这直达内心深处,贯穿灵魂底部的触感是多么的真实。
楼顶的男人张开嘴,抬头望向黑云翻涌的天空,接下了一口从九天之上滴下来的雨水,然后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可这又怎么解释,这冰凉的雨水是多么的沁人心脾。
世界是本身就存在的吗?它是可以被正确感知,而人的思维意识只不过是科学可以解释的生物电子脉冲吗?
唯物主义。
“我在故我思吗?”楼顶的男人开口了。只可惜全世界都听不到他所说的什么,只有聪慧的人读懂了模糊镜头中的唇语。
世界是如何运转的?
物质只是以单纯的公式在运动,从宇宙初生的第一刻起,一切物质的分解,组合,以及运动的轨迹都被公式所束缚,它们的一切活动是固定的,就像一个已经加载完毕的视频一样,它的播放流向完全可以预知。
而人的思想也是固定的吗?
从理论上来说,是的。
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一个好人,亦或是坏人。可当你的记忆被篡改,你还是你吗?你本来做尽善事的记忆被篡改成了一个杀人犯的记忆,你还是你吗?不,已经不是你了,你本来是个好人,却在一瞬间之内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每个人的行动模式都被他自身的记忆所支配。
简单来说,你不是你,你只是一个记忆的奴隶。
每个人出生都是一张白纸,配合固定的物质运动,再配合以往所有被记忆所奴役的人类,当这两点都已经符合,你的命运或许早就已经被注定,你已经不是你,而只是一个随周遭环境而改变的固定思维模式。而你所认为的自我意识只不过是固定的记忆受到了外界的误导,而自我心理暗示才有了你所认为自由的自己。
而所谓的生活,所谓的世界,只不过是一个一切变量在开始就已经注定的指向性的超级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精密函数公式吗?
“宿命论吗?”楼顶上的男人开口了,只可惜全世界都听不到他所说的什么,只有聪慧的人读懂了模糊镜头中的唇语。
男人先是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然后再缓慢的眨了一下眼。
可这又怎么解释!这感受起来完全自由!每一次夹杂着自由味道的呼吸,每一个毛孔感受到自有气息的收缩,血管中缓缓流淌的自由血液,就连那心脏的律动,自身的一切都在自我掌控之中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男人扶了一下他的额头,他的脑袋快要到极限了。
想不通!无法理解!这世界根本无法琢磨!这世界根本无法看透!
自己是盒子里的猫吗?自己只是被神所观察所玩弄所支配所束缚,所关在已被限制世界中的实验对象吗?!
“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先是低沉的笑了两声,而后笑声越来越大,逐渐,笑声变得疯狂,变得病态,甚至连那张英俊的脸庞都变得扭曲起来。
人类啊,是一种非常容易感到厌倦的生物。
你经常品尝的美食你会感到厌倦,你经常看到过的风景你会感到厌倦,就连你经常看到的异性都会感到厌倦!
人类这种生物永远都不会厌倦的永远都只有一件事物,那就是对信息的渴望,对世界的探索,简单而纯粹的求知欲!
欲望,欲望的仆人。
每个人都是欲望的仆人,要怎么才能摆脱欲望?要怎么才能摆脱禁锢?要怎么才能挣脱出这被限制的世界所捆缚的枷锁?
答案,直达终点。
“要不,死一次看看吧。”
男人扭曲的面容缓缓恢复了过来,变得平静起来。
男人抬起一只脚,往前面虚无一物的一空踏去。
啪!
一只修长而雪白的手掌抓住了男人的肩膀,打断了男人看似疯狂而愚蠢的行为。与此同时,从男人身后传来了一个清丽的女声,简单而不带任何感情的三个字。
“为什么?”
男人头也不回,沉默了些许时间,而后平淡的说出了一句话:“在这里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你就要去送死?也许死后什么也没有,如果你是错误的呢?”
那搭在男人肩上,本来还带着一丝温暖的手,已被暴雨打湿得冰凉。男人回答道:“很明了,错误即失败,失败也是一种变相的胜利。”
“你走了,这世界该如何解放?”
男人头也不回,轻轻的拿走了那只修长的手。回答道:“世界得由它自己去把握。”
手的主人放弃了,她只是站在男人的身后,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现在她所想的就是见证这个男人的死亡。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未曾见任何一丝月光。
男人平视了一眼前方,被规则所限制的视力看不到尽头。
男人张开双手,像张开翅膀的恶魔迎接即将到来的审判一般。
“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
“来一决胜负吧!神!”
随之男人一头栽了下去,坠落向地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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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斯一下子从上帝模式中惊醒,额头上流出一些不易察觉出的冷汗,这就是自己的末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