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晚川三人回到虞府已是晚饭时分,远远地便看见在门口等候的秋娘。左顾右盼的秋娘一看见晚川便跑了上去:“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老爷都快要派全府下人出去寻你了。”
“奶娘,你放心吧,我没事。”晚川一脸笑意地说,随后便跑进了府中。
“清露、疏桐,小姐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们也不知道,从傍晚开始小姐就一直笑得灿烂。”疏桐也是雾里看花。
三人也赶紧尾随进去。
晚川看到坐在会客厅里的虞世南和孔慈,强忍住笑意,轻声说:“爹,娘。我回来了。”
虞世南放下手中的茶杯,面带怒色:“你还记得回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呆在家中,你还敢往外跑。再说了,正值碧玉年华也应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才对。我看这点,云质就比你好多了。”
晚川低下头不说话。
“算了,老爷。晚儿还是个孩子。要怪就怪我这个做娘的管教不当。”
听到这,程颂和秋娘也忙跪下:“我们没看好小姐,我们也有错。”
“罢罢罢,每次我责骂你,都有这么多人护着。你就自己在家反省吧,往后几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虞世南虽不忍责骂女儿,但仍需装装样子。
“谢谢爹,娘。谢谢程叔,奶娘。”晚川芜尔一笑,整整衣摆站了起来。
“对了老爷,刚才文伯隅文大人差人送来拜帖,说是三天后带文锦书小姐,前来拜访。”程颂禀报道。
“哈哈,这家伙准是盯上了我上个月从海外买回的金身佛像。价值连城啊。”虞世南拿起茶杯泯了泯。
“爹,我怎么没见过?”晚川好奇地问道。
“你爹那是舍不得,在今天的商会上都不愿展示呢!”孔慈笑着说道,一旁的虞世南也笑而不语。
又过了些时候,叙过家常的虞家众人都各自回房。
晚川还不愿意入睡,只披了件薄衣坐在窗边的竹椅上想着什么。疏桐留下一盏烛灯,在一旁做女红,等着小姐吩咐。而此时晚川的心却已飞出虞府,又回到下山的那条路。
“你,是这里的和尚吗?”被沈梦京护送的路上,晚川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我和寒时只是在游历天下的过程中与云深方丈结缘。对佛理产生了兴趣,所以才暂时寄居在寒山寺。”沈梦京始终走在晚川后面,不逾矩。
“我,我知道那块玉是存在的,只是你也一定有不想说的理由。”
“那块玉是我的,今晨寒时借用了。”沈梦京顿了顿又说:“小姐看重的只是它的历史价值。但于我而言,犹如粪土,更是不祥的东西。”
“那为什么还带在身上?”晚川还想问下去。
“姑娘,过了前面的转角,直行便可以到达九故街。我们就在此处别过吧。”
突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把还在回忆里的晚川拉回了现实。疏桐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前去开门。
“夫人。”看到孔慈和秋娘,疏桐连忙作揖。
晚川也站了起来:“娘。”
孔慈示意秋娘把点心放在桌上,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说:“你这么晚才回家,肯定饿坏了。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些点心。”
“谢谢娘。”说罢,晚川便坐下大口吃了起来。
“对了娘,为什么我们来到青城后,爹那么崇尚佛教的东西?不仅经常看一些经书,还重金购买佛像,捐赠寺庙?”
“大家都知道你爹受了皇恩才得以在这出海远贸,所以也都认为你爹为了响应皇帝重振佛教的政策而这样。但事实上,你爹曾受了一位高僧的指点而对商财之道有了不一样的体悟。况且经书上的许多道义也对理财方法有帮助。”孔慈慢慢说道。
“原来是这样。”晚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孔慈轻轻敲了敲晚川的脑袋,爱怜地说:“你这小脑袋瓜成天想什么呢,赶紧歇息吧。下次这样,为娘可护不了你。”说完便起身站了起来,往外走。
秋娘也不忘嘱咐,边走边对疏桐说:“外头下雨了,记得把窗户关紧些,别让寒气透进来。”
“是。”疏桐轻声应和着,送二人至阁楼下。
晚川慢慢走到窗前,轻轻闭上双眼,聆听雨滴打在路面,打在砖瓦上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还不宽衣歇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疏桐轻掩门扉,担心地说。
“疏桐,你说雨美不美。”
“小姐又说胡话了,这雨落在身上湿嗒嗒的,怪不自在的,怎么会美?”
晚川也不说话,轻轻合上窗,上床歇息了。
淅淅沥沥的春雨给早春带来阵阵凉意。刚开的桃花也落满地。穆寒时打开房门,不禁为满地落红而惊叹,正想叫沈梦京一同欣赏,却发现他早已坐在远处的凉亭里喝早茶。
“你还真有兴致,总在这样的早晨抚琴。”穆寒时看到石桌上的古琴,说道。
“下雨了,又是一年清明。”沈梦京不无忧伤地说。
“是啊,又是清明。对了,昨天云深方丈叫你去禅房里说了什么?”穆寒时泯了泯杯中茶,漫不经心地说。
“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还是不提了。之前你不是在谱一首曲吗?现在完成了吗?”
“你帮我修改修改吧,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够好。”
沈梦京点点头,两人相继站起,前往禅房。
而另一边,沉睡的虞府也在下人们的忙碌中醒来。
今天是文伯隅带文锦书前来拜访的日子,虞府下人早早侯在门口,文锦书拜过虞府二老后就急忙前往西院找晚川。
为晚川准备早膳的清露在西院门口恰巧碰到了文锦书,便与她一同前往万荷庄。
两人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准备吓晚川一跳。可没想到一向闲不住的晚川正伏在书桌上看着什么。
文锦书悄悄走过去,趁晚川不注意夺过她手中的画纸,随后就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晚儿哪来的好兴致,竟欣赏起男子画像来,要是虞伯伯知道你这么急着找婆家,都会替你张罗的,何必一个人偷偷看呢。”
听到这,清露疏桐都聚了过来。
“好姐姐,你倒是还给我啊,不许开我玩笑。”虞晚川又气又急地说。
“那你说说这俏公子的来历吧。”
“莫非,商会那天小姐去办的事与这公子有关?”清露灵机一动。
“还有这种事,你可得从头招来了。”文锦书不依不饶。
晚川只得把那天的事告诉她们三人。
听完晚川的叙说,文锦书更来了兴致:“我倒想看看这世上真有这样衣白侵尘,仙风道骨的人没有。”
“我们也想瞧瞧。”清露疏桐笑着附和道。
“我还想向他买回那块玉佩呢,可是现在爹把我禁足了。”晚川两手托腮犯起了难。
“我看,买玉是假,想见画中人倒是真。”文锦书轻提手帕,抿嘴一笑。
虞晚川也不做解释,似没听到一般:“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正在这时,文锦书的丫鬟垂彩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姐,祥云轩的掌柜差伙计来通报,说是前些日子订做的衣裳已完工,让您抽空过去看看。”
“晚川,还不准备准备陪我去趟祥云轩。”文锦书朝晚川使了使眼色。
“是!文姐姐。”晚川会意,兴奋地答道。
收拾妥当的晚川与文锦书一同来到会客院,见虞世南和文伯隅正在说着什么,便轻轻叩门。
待两人抬头,文锦书才缓缓说道:“虞伯伯,我想让晚川妹妹陪我去趟祥云轩。一来是替我把关前日刚做的衣裳,二来呐,妹妹的生日也快到了,我这做姐姐的也得表示表示心意。”
“锦书你不必客气。她就该跟你学学怎么做个名门大小姐才是。”虞世南笑着说。
“这么说,爹爹是批准我随文姐姐出去了?”
虞世南摆摆手。示意晚川可以出府,兴奋的晚川行完礼,拉着文锦书就走。
待晚川出去后,文伯隅才悠悠地说:“神宗的诞辰将至,若你在神宗寿诞前把这尊佛像呈上去必定能使龙颜大悦。”
“伯隅兄为何这么说?”
“就在不久前,从京师传来消息,神宗为太后准备的纯金佛像失窃。皇帝已派官员督办此案。依我看来,世南兄的这尊佛像成色甚好。若能赢得神宗青睐,对你的商途想必大有好处。”
“可,给皇帝送礼绝非易事啊。”虞世南犯难了。
“放心吧,我都打听好了,将寿礼送到丞相府即可,由丞相统一呈上。”
“若真是如此,我倒要好好谢谢伯隅兄了。”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而另一边,隐于尘世的寒山寺中正发出阵阵古琴与箫合奏的旋律,空谷幽壑中,阵阵乐曲穿过。
突然,古琴声戛然而止。
“这首曲本应在凄迷古琴之音的演奏中生出一丝希望与美好。但我们的配合却不能做到。”
“我也觉得少了点什么。”穆寒时停止吹奏,说道。
“寒时,你觉得我们换一种乐器如何?”沈梦京抬头望穆寒时,却发现他正呆呆地望着前方。顺着他的方向,沈梦京望见了文锦书和晚川。
还是文锦书先开了口:“请见谅,我和妹妹初入此地,便听到这曲子,闻声而来,不知道是否打扰到二位。”
“不不不,小姐放心。我们正在商量改琴谱的事,不算打扰。”穆寒时忙解释道。
“可否借琴谱一看?”文锦书说道。
穆寒时慌忙递上琴谱,文锦书接着说:“我可以试一试,只不过,”她顿了顿:“自上次偶遇此地,我这妹妹就挂念着这里的山色,不知这位公子能否带我妹妹去游览游览?”
听到这话,晚川拽了拽文锦书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这样做。
而穆寒时却将沈梦京一推,让他快去。
沈梦京只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