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还是你自己去了解吧。”穆寒时说罢就要往前走,但行不远又停了下来:“自从你出现后,他变得不一样了。希望你能将他从他自己的苦海里解救出来,不管最后你们是否走到一起,亦或是他出家当了和尚。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超脱。”
晚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穆寒时渐渐远去的背影。晚川庆幸沈梦京能有这样的好友。
沈梦京正坐在翠寒堂内静心打坐念经,却听得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沈梦京睁开眼睛,心想定是晚川,于是起身打开房门。
迎面确是孟长陵和文锦书二人。
孟长陵拿出一本古书,满是笑意地说道:“这书上有几处我和锦书持不同看法的地方,想让你评定评定谁有理。”
身后的锦书也笑道:“顺便看看我们晚儿,好久没见她,肯定憔悴了。”言语中还含着心疼。
“文老爷怎么会让你上寒山寺?”
“我爹知道我是来找晚川的,他只是不说,毕竟他看待晚川也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文锦书顿了顿又说:“晚川那丫头去哪了,还以为这会儿她肯定待在这里吵着要听你讲故事呢!”
“自从虞家出事后,她闷闷不乐的,不似从前那般活泼。”沈梦京担忧地说道:“黄昏后我就不曾见到她。兴许在方丈那儿吧。”
“我们刚从方丈那回来,没看到她啊。”文锦书说道。
“那你们先在这坐坐,我去看看。临近夏暑,合欢山上会有许多雾气,怕是迷路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怎么能安心在这坐等呢,我也去看看吧。”
“这合欢山我更熟悉,况且夜黑路更难行,你还是和长陵呆着等我的消息吧。”
说罢,沈梦京就出了翠寒堂。
来到晚川下午呆着的地方,他突然有些自责,要是下午自己不独自走开,现在就不会找不到晚川,他又希望,晚川只是待在寒山寺的某个地方,他粗心没找到罢了,这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他正要往山下走,却听得背后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借着月光,沈梦京隐约看到一瘸一拐的晚川。
晚川看到沈梦京时又惊又喜,她就知道沈梦京一定会找到自己。
沈梦京的语气中带着点责备:“你去哪了,知道天就要黑了,也不乖乖回去?”
“我,我。”晚川支支吾吾着:“我听到了你和穆寒时的对话,觉得你不该用你的玉做交换,所以,所以就.....”
“所以你就穿过那条荆棘小路,阻拦寒时是吗?”看到晚川手上的刮痕,沈梦京就猜到了。“虽说那条小路是捷径,但是多年无人走过,你怎么能这么莽撞。”
晚川在空地上的大石头边坐了下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那块玉是沈崇元将军留给你的,怎么能轻易交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爹是谁?”
“是,是寒时告诉我的。”晚川掩饰道。
沈梦京一边拾柴火一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爹死的时候,我也像你这样整日在外等候着,希望有一天他能踏马而归。可是,很久很久过去了,都没有。”
“那你怎怎么会认识方丈?”晚川想起了从孔家偷听到的那些话。
“小的时候,爹就经常带我去方丈所在的寺庙礼佛,他们俩有很深的渊源。可是后来,方丈所在的寺庙遭到屠杀,他却留了下来。之后,由于我爹要出征边境,就让我跟着方丈。”
“方丈他,他是个苟且偷生的人吗?”晚川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
沈梦京点起了火,寂静的夜里,升起了一团热烈的火焰。“方丈为了生存把世上仅有的一尊舍利子佛像献给朝廷,这在世人眼里是很不齿的行为,但是,为了把云门宗法传播于世,他没有别的选择。”
“那你有别的选择吗?”晚川定定地看着沈梦京。
沈梦京将视线移到别处,他不能做出回答。“你之前不是很想要这块玉吗?那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晚川摇摇头。
“皇帝派我爹去攻打一支会蛊术的上古部落,我爹不忍心伤害他们,就跟他们建立了很好的军民关系,那些族人就将这块不死之玉给了我爹。可有人为了得到这玉取悦皇帝,不惜派人杀了我爹。”
“那块玉真的有奇效吗?”
沈梦京淡淡一笑放佛在嘲笑那些人的愚钝:“那块玉是用他们祖先的骨头做成的,不过是信仰。但现在却沾上了人命和鲜血,我早就该弃了它。”
见晚川不说话,沈梦京又靠近晚川蹲下对她说:“我希望你开心,所以我觉得值得。你只要等着他们回来就好。”
晚川点点头,她更坚定了要保护沈梦京的决心,她一定要知道孔侯成如何对付沈梦京。
天刚亮,晚川就悄悄出了翠寒堂,她通过文锦书从孔侯成的下人韩武那里得知孔侯成每天用过早饭后都会去九故墙下的琴坊听琴手弹琴。所以她必须赶在那之前,“潜伏”在琴坊里,一方面听听孔侯成是否对虞家被陷害一事有所看法,另一方面也正好提防他加害沈梦京。
可刚出院门,就看见了在院前清扫的云深方丈。晚川此时回头也不是,直说更是不可取,正两难,方丈却恰巧转头看到了晚川。
“虞施主,今晨的露水带着初秋的寒气,下山时切记小心。”方丈笑着说。
“您怎么知道我要下山?”晚川觉得很疑惑。
“虞家受难已有半月之久,晚姑娘的心里又怎会好受呢?但佛家有言‘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所以还是宽心些,如此便可知世间一切皆为虚幻。”
“多谢方丈的提点。”晚川笑了笑,正欲走远,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
“方丈,您,认识孔文锡孔伯伯吗?”
云深似乎早就料到晚川会知道这些事,脸上有的是平人难以做到的平静与淡泊:“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如实回答。”
“为什么你要用一尊佛像换你自己的生命呢?据说那是佛祖舍利制作而成的。你知道这被别人视作苟且的行为吗?”
“从前,我师傅还未圆寂之时,寺院内香火鼎盛,但后来却在我的手里逐渐衰败。我也曾想过抱着那尊佛像与孔文锡同归于尽。但这样一来,本来就接近消亡的云门宗法就更加后继无人。那是历史的损失,而不是我个人的声誉问题。”云深顿了顿又说:“佛祖释迦牟尼曾问他的徒弟们‘一滴水怎样才能不干涸?’徒弟们都回答不出。释迦牟尼说‘把它放到江、河、湖、海里去。’所以我没有怨言。”
“那孔伯伯是不是坏人?”晚川有些难过。
“自见性者一切业障刹那灭却。都是个人的修行,谁都不怨谁。”方丈又说:“因为你,梦京会更快乐。如果你把他从自己的束缚中解救出来,于你于他都是大功德。”说罢,云深便转身进了寺院。
晚川一边思索着方丈的话,一边急匆匆地往山下去.....
一到琴坊外,晚川就看见两个佩戴孔家腰牌的侍从,晚川知道孔侯成一定就在里面。她故作淡定地走在几个取琴的丫鬟前,顺利进了琴坊。她正愁不知孔侯成的位置,手足无措之际,却在二楼的玉字号厢房前听到孔侯成的笑声。
“我就知道那祥云轩的老板不敢不买我孔家的帐,不听我孔侯成的那可没有好下场。你快去把这些布匹送到锦书小姐那,就说我特地买给她的。”孔侯成这样吩咐着,语气中满是歪曲的成就感。
晚川正吓得要走开,却又听到孔侯成的话音。
“韩武你等等。”等韩武回过头来孔侯成又说:“我叫你盯着沈梦京,你办的怎么样了?”
“我也只敢在寺院外远远地盯着,那寺庙可邪乎了,虽然只有那老不死的方丈和沈梦京两人,但每天都可听到成百和尚念经的声音,怪吓人的。而且那寺庙总是闭着门,据说门内亦有门。怀着不好心思的人进了就再也出不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得到那不死之玉啊?”孔侯成自言自语着,突然他合上了手里的扇子,扬起一边的嘴角:“你派几个杀手佯装要杀了他,看他敢不敢不说。若还是嘴硬,就,就杀了他。本少爷没心思陪他玩了。”
“小的遵命。”
韩武领命正要出去,却惊到了门外的晚川。正当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有人从旁边拉了她一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晚川就来到了隔壁房间内。一个宽阔的胸膛挡在她的前面,晚川也小心地倚在门扉上。
确定了屋外没人,也确定了孔侯成他们没发现,这个身影才从晚川面前移开。
晚川既害怕又好奇地抬起头,却是一张熟悉的脸。晚川想了想,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原来这人正是当时在柳堤畔上互赠缘豆的卫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