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丁香花淡雅的幽香,正值春末夏初,幽静的小路两边白的、紫的、蓝的丁香花大朵大朵的挂满枝头,努力绽放。丁香花的花朵很小,自知比不过玫瑰的娇艳;牡丹的妖娆,便紧簇团结挤的在一起,形成由很多小花朵共同组成的花球,其独有一番花开群芳的意境。
孟启轩闭上深傲的双眸,深吸一口芬芳迷醉的空气,丁香花的香气不灼不艳刚刚好,他瞬间找回了因为备战高考,整天泡在题海中麻木的灵魂,不过只是瞬间,时间如此短暂,就又被一个熟悉到骨子里,招魂般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启轩、启轩,你快过来”,
孟启轩抬眸寻声望去,见冷悦莘正站在前方的一棵丁香树下,她犹如在树下发现宝藏般,急切的边叫边向他招手。经历了十七年的风风雨雨,孟启轩也许已被激发出了第六感,他深知这样的呼唤十之八九,即有祸事发生,可还是无奈的走过去。
冷悦莘手捧一片丁香树的叶子,笑盈盈的眸光中闪过一丝邪恶,这笑意如同鳄鱼的眼泪,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这是每次恶作剧之前的前奏。他们一同长大,自从他生命里出现了冷悦莘,孟启轩生活中就充满了无数的“惊喜”。
冷悦莘望着走近的孟启轩略带认真的问:“你知道丁香树叶是什么味道吗?”
孟启轩赶紧摇头说:“不知道。”其实他早听说过丁香树的叶子苦涩无比,如果吃下去必将干呕。
“那你尝尝如何?”
“我不想尝。”孟启轩干脆的拒绝
“可我听说只要能把整片丁香叶吃下去,以后这个人无论什么苦都能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化解,所以你一定要吃,这样将来你就能成为了不起的人了。”
“我不想成为了不起的人,只想做个普通人。”
冷悦莘杏目圆瞪,语锋突变,威胁到“吃了它,不然……。”随即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冷哼。
叶子被生生送到孟启轩嘴边,他望着眼前如同魔鬼般的冷悦莘,眸光依旧平静如水,他伸手将叶子拿过来,缓缓的放到口中。别说是片叶子,就算是瓶毒药,他也会平静的喝下去,因为他的反抗几乎从来无效。如果不照做,她一定不会罢休,会使尽浑身解术,让他生不如死,既知结果无法改变,他何不痛快的从了。
孟启轩慢慢咀嚼着丁香叶,任由其苦味在口中丝丝蔓延,很快就浸入喉咙,苦味大肆刺激了味蕾,翻浆倒海的恶心随之而来,孟启轩赶紧吐掉口中的丁香叶,一阵干呕。冷悦莘见状后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嚷嚷:
“看来你也吃不了苦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吐出来那”
过了一会,见孟启轩依旧干呕不止,她收了笑声,觉的玩笑可能开大了,赶紧过来边拍着孟启轩的后背问:
“启轩你没事吧。”随即取出水瓶递给孟启轩说:“快喝点水。”
孟启轩接过水大口的喝下几口,口中的苦味有所减轻,回过神来的孟启轩愤懑的望了冷悦莘一眼,不再理会她,自顾向前走了。冷悦莘见此情景知道孟启轩生气了,赶紧小跑着叫着“
启轩等等我,不要生气吗,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每次恶作剧之后,只要见孟启轩生气了,不理她,她都会这样说。小时候孟启轩接受她的恶作剧,是因为除了冷悦莘他也没有其它的朋友,冷悦莘的那句:‘你不做,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对于他来说是最致命的杀手锏。待他们长大了,被她恶作剧之后,就会假装生气不理她,这样冷悦莘就会不停的哄他,他就会小小的惩罚她一下,让她帮着扫个地,打个水,陪他一起画板报之类的。
冷悦莘跑到孟启轩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气喘着说:
“启轩不要生气了吗,这次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孟启轩站住,凝视着冷悦莘,像长辈一样谆谆教导道: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了,因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能再整天的恶作剧,你是女孩子,应该稳重文雅,贤良舒德,你看看咱班的小美,再看看你,同样是女孩子差距怎么这么大那?”孟启轩边说边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冷悦莘的额头,小声又说了一句:
“要总是这样以后谁敢娶你。”
前面的话冷悦莘没太往心里去,后边的话孟启轩声音虽小,却听的真切,她不屑努嘴到:
“没人娶就没人娶呗,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在我没结婚之前,你也不准结婚,如果你不听话,我一定会大闹你的婚礼,截走你的新娘,剔光她的头发,把她送到尼姑庵。”
孟启轩一时语塞,心中叫苦不迭,‘苍天啊,冷悦莘到底是什么精怪变的,是不是上辈子我欠了她的,这辈子竟如此折磨我。’
他沮丧的向前走了几步悲凉到:“哎,看来我要借用本山大叔的一句话了,‘不被你欺负我都活不起了’。”
高三的学习紧张而忙碌,冷悦莘没有太多精力把脑细胞用在恶作剧上,孟启轩的生活倒也过的安稳。冷悦莘虽顽皮、淘气,但学习成绩还算的上不错,文科尤为优秀,不过理科弱了些。因为她经常会在上理科课时听着听着就魂飞天外,这时的她眼睛会死死盯着黑板,展露一幅面瘫的表情。孟启轩与她邻座,每每这时,他都会趁老师不注意轻轻的敲敲她的桌腿,把她的魂招回来。
孟启轩的成绩相对比较稳定,不存在严重的偏科现象。但最擅长的还是绘画,他从自幼喜爱画画,从小到大,无论参加任何比赛或评选十之八九会拿到一等奖,他有着卓越的绘画天赋,美术老师对他的期望也很高,建议他将报考美术院校做为高考第一志愿,可每每听到这些,内心难免会生出一丝苦涩。他深知就读美术院校,绘画是个极其费钱的专业,学费不但要比其它专业昂贵,而且绘画使用的耗材是更大的花销,对于他这样的家庭条件,是无法企及的。
他的家境不是很好,是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工作的工厂发生了火灾,爸爸为了去救工友和困在火中的妈妈,两个人都没能在回来。后来工厂做为补偿,每个月给他跟奶奶一定的生活补助,并免除了上学学费,奶奶身体还硬朗时,很勤劳,会做些零工,补贴家用,就这样祖孙俩相依为命的生活着。家庭的变故让孟启轩变有些沉默,但他从小就知道父母不在了,他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所以很是乖巧懂事。
因为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有时小朋友会欺负他,他却从来不哭,更不会告诉奶奶,如果受伤了,他都会在外面处理好伤口;衣服脏了,也会弄干净衣服再回家,不会让奶奶担心。那时冷悦莘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有时会对他恶作剧,但也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很多时候如果有小朋友欺负孟启轩,冷悦莘虽说是女孩子,却仗义的像小小女汉子,会竭力帮助孟启轩,从不示弱。
一天放学后,孟启轩刚走出教室就被班长张扬叫住说:“启轩,这是咱们高中时代最后一期板报了,你要好好珍惜这最后一次机会哦,呵呵。”张扬说完拍了拍孟启轩的肩头,将这期板报的主题和内容交给了他
孟启轩突出的绘画天份,像这种与美术相关的事,自然不会旁落他人了,孟启轩接过来看了看主题是‘相约未来’。再看看内容,原来是鼓励同学们在高考最后阶段进行学习冲刺的事。于是头脑中立即闪现过需要搭配和场景和画面。
“启轩,今天要出板报吗?”
孟启轩思路被打断,抬眸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冷悦莘。
“嗯,要不你自己先回家吧,我要晚一会了。”
“没事,我等你吧,就在丁香花那边。”顿了顿冷悦莘又小声嘟囔道:“今天老师讲的一道微积分题,我没太听懂。”
孟启轩已经开始画板报,听后冷哼一声说:“上课又不好好听讲。”接着停下书写,转头望向冷悦莘很是无奈的说:“你这小脑袋里整天都想什么啊,上课怎么总开小差。”
“没,没开小差啊。”冷悦莘有些心虚,声音跟蚊子似的。
“还狡辩,我一会去找你,回家帮你复习一下”
冷悦莘开心的“嗯。”了一声。
像这种因为冷悦莘上课时不认真听讲,而需要孟启轩课后帮她复习的情况不计其数,他也经常会吓唬她说,‘下次再不认真听讲,就不帮她复习’之类的狠话。可到头来也只是说说。
冷悦莘独自来到一棵丁香树下,抬起头凑近一大团丁香花,深深的嗅着,这时有几片花瓣飘下,她眸光追随着花瓣一同落在地上,见地上不知何时已落了不少,像铺了一层薄薄的花毯,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红楼梦》中《葬花吟》的诗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想到了黛玉看到落花时的悲悲凄凄,而她此时的心境与黛玉截然相反,她可是天生的乐天派,她笑黛玉好傻,明明很美的景致,到了黛玉那就要死要活的,而她看到了就美的不行不行的。
她向学校方向望了望,还是不见孟启轩的身影,便百无聊赖的坐到了树下,拿出英语书翻了起来,翻了一会思绪便飞向另外一件事。她跟孟启轩第一志愿报考的是同一所大学,但专业不同,第二志愿则是不同城市的大学,冷悦莘琢磨着,两人如果无法考进同一所大学,岂不就要分开了,从小到大孟启轩就像她的影子一样,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她叫一声孟启轩的名字,就会得到回应,想想如果万一分开了怎么办,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花香醉人,冷悦莘闭上双眸,任游思绪游荡。孟启轩画完了板报,生怕冷悦莘等的急,匆匆向两人约好的地方走着。远远见冷悦莘坐在丁香树下,便又向前急走几步,已近在咫尺,他却停了下来,只见冷悦莘眸双微闭,似乎已经睡着了,他不由的凝视起来,这是一张他自认为比熟悉自己的脸还要熟悉的面孔,今天却突然发现,原来如此好看,只见冷悦莘柳叶秀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精致俊俏的面颊,泛着桃色红晕,小巧鼻翼下,朱唇一点。白暂的脖颈和蕾丝白裙被几片淘气而落下丁香花瓣星星得点缀,此情此景如诗如画,孟启轩痴痴的看着,一直像没有血液流过的冰冷的身体,突然热了起来,脸颊觉的有些烫,心也随之怦怦跳动了起来。
冷悦莘突然头一歪,惊醒了,看到面前的孟启轩说:
“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啊,我好像睡着了。”
孟启轩也赶紧回过神来说:
“哦,我也刚到。”
冷悦莘可能坐的太久腿有些麻了,试图站起来却没成功,孟启轩见状伸手去拉冷悦莘,可当碰到她手时,像触了电,有种异样的感觉,把她拉起后,他立即收回了手,这些细微的变化冷悦莘并没有发觉。
他们两家所住位置只隔着一条街道,如果走近路会先到孟启轩家,但每天他都会绕路先送冷悦莘回去。今天由于要为冷悦莘补课,所以便直接去了她家。
冷悦莘家居住的房屋属于工厂家属楼,是一幢老式的筒形建筑楼房,厨房和卫生间需要与整层的邻居合用。住在这幢楼里的人基本都是同一个工厂上班的同事,所以邻里之间自然相互认识。冷悦莘家居住在三楼走廊的最末端,由于这时已经快到晚饭时间,碰到邻居们出出进进的往返于厨房,冷悦莘边走边跟他们打着招呼。这时住在隔壁的王婶端着一盆青菜走出来,看样子也是准备去厨房做饭,见冷悦莘后忙说:
“悦莘回来了,你爸爸今天不舒服,你妈妈陪着去医院了,你妈让我告诉你,他们有可能晚回来,让你自己先吃饭,别等他们了。”
“谢谢王婶,我知道了。”冷悦莘礼貌的回到
爸爸总是咳嗽,说是因为气管不好,她心里琢磨着,估计老毛病又犯了,所以妈妈是陪爸爸看病去了。两人来到冷悦莘门前,她伸手在书包里找着家门钥匙,摸了半天,一无所获,自言自语到:
“哪里去了,怎么没有。”
正要把书全部倒出来继续翻找,孟启轩赶紧拦住她说
“别找了,我来开吧。”
说罢孟启轩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将一只钥匙插进锁孔,门锁“啪”的一下打开了,冷悦莘见状傻笑到:
“幸好你那有备份,不然又回不了家了。”
孟启轩瞥了她一眼到:“就差把自己丢了。”
孟启轩能够有冷悦莘家门钥匙,也是有原因的,她时常不是把钥匙忘在家,就是落在学校,或者疯玩时跑丢。冷悦莘的妈妈教训了她几次后,也没效果,由于上小学时她妈妈爸爸经常会很晚回来,妈妈怕她进不来门,所以便把钥匙给了孟启轩一把。冷悦莘父母也是看着孟启轩长大,很是喜欢他,也对他足够信任。
进屋后,两个人坐在写字台旁,分别从书包里取出高数复习题,并找到冷悦莘今天没听懂的那道题,冷悦莘还像往常一样,瞪着清澈如水的双眸,认真的听着孟启轩的讲解,孟启轩经常跟冷悦莘一起复习,以住从未感觉有什么,而今天他望着冷悦莘讲解时,觉的心跳有些加速,说话也结巴起来,冷悦莘似乎看出了孟启轩的异样,忙问他:
“启轩你怎么了,今天我总觉的你怪怪的。”
“没,没有啊,可能是天气有些热。”孟启轩慌张的说到。
“我去给你倒杯水。”
冷悦莘站起身去给孟启轩拿水,孟启轩趁机走到窗前,窗户开着,有微风吹进来,他似乎感觉清爽了一些,低头看看窗台上摆放的几盆花,花开正盛,娇艳欲滴,冷悦莘走过来把水递给孟启轩说:
“给。”
“谢谢!”孟启轩接过水喝了几口,指着窗台上的花问:
“这些花开的可真好,都是阿姨照顾的吧。”
“我偶尔也会浇浇水的。”冷悦莘指着一盆花朵长的像灯笼似的说,“你看这盆花,花朵长的多像小灯笼,所以它叫灯笼花。”
只见这盆灯笼花的花朵格外繁盛,花朵真像小灯笼般向下垂着,由于花朵太多将花径已经压的有些弯曲。
“继续复习吧。”孟启轩将杯口的水喝干净后说
“嗯。”
孟启轩回家后,心里也很纳闷今天的反常态度,头脑中不自觉又出现白天时冷悦莘坐在树下的画面,他习惯性的拿出素写本,翻看着从前的绘画,他热爱绘画,很自然会把一些所见所想落到画笔上。
素写本从头翻到尾,他惊诧的发现,原来里面的大多数都冷悦莘的画像,只不过她的形象并不是美美哒,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其中有张牙舞爪的;有头上喷火的;有鼻涕横流的,还有耀武扬威的,画风应属卡通抽象派。他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些都是因为冷悦莘欺负他,而产生的恶果。不过今天冷悦莘在他心中的形象有了360度的转变,犹如一个天使般美丽。他拿起画笔,翻到素写本后边的空白页,准备把今天丁香树下的冷悦莘认真的画下来,想用画笔留下她的青春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