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墨香负伤在身,此时还未完全痊愈,是以两人走得倒也不快。
两个人一同慢慢地走着,走在山路间,他们保持着沉默。
陆子风首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香妹,你说你被八个女子围攻,可还记得她们是在哪里围攻你的?你可还记得那个救你的人,穿着什么衣服,使得什么武功,模样又是怎样的?”
殷墨香轻轻地叹了口气,“六年不见了,关于我的事情,你什么也不问。你难道就这样绝情?莫非你们还在怪我?”说完低下头去,眼神呆呆地望着地面。
“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怪你的。”陆子风似乎想起了悲伤的往事,也叹了叹气,一贯坚定的眼神此时也多少出现了迷茫,似乎那件事情是他心头难以抹去的痛楚。
“好,那便不提了。”殷墨香无奈地说道,她的眼眶突然湿润起来,似乎快要哭出来,但她仍然顽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这六年,你过得可好?”
“好,再好不过了。”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是殷墨香主动打破了沉默。
“那是在一处隐僻的树林,人迹罕至的树林。”殷墨香说道,“救我的那人,乃是在夜间出现,他身穿黑色的夜行衣,黑暗间我看不出他的身形,更看不清他的模样。至于他的武功,”殷墨香想了想,“似乎走的是轻灵一路。”
“又是树林?”陆子风有些疑惑,“这些人行事当真是隐秘之极,也许挑着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就少留下踪迹,少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你带我去吧。”陆子风沉声说道。他的眼神,坚定的不能再坚定了。“我想他们还是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
“但我觉得那些女人早走了,更不会留下什么东西给我们做线索的。”殷墨香说道,“他们不至于想不到这一节。”
“我总感觉,我们能发现什么。”陆子风笑了笑。他的预感向来准确。
两人踱步而行,仍旧保持着沉默。殷墨香便像同夫君相隔数年后再度重逢的女子,她过于羞涩,面色涨红,却又一言不发,似乎时间过得太慢,以至于让她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只可惜那陆子风却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感情,他只是坚定地望着前方,仿佛是一只在寒风飘雪之中等待猎物的狼,目光从容而坚毅。
“到了。”也不知他们走了多久,走了多少时日。他们总算终于到了。
这的的确确是一片隐僻的树林。枝干稀疏瘦弱,似乎已在隆冬的折磨之中失去了生机。树叶已一片片地被劲风吹落,融化在白色积雪之中,变得更加枯黄,更加脆弱,最终消失在白皑皑的积雪之中。狂风兀自呼啸,白雪兀自纷飞,四下没有一片生机,只有一片寂静,衬托在寒风呼啸之中的寂静。
“在这里吗?”陆子风转头问道。
“恩,是的。”殷墨香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好久没有看到他那坚定却好看的眼睛了,她要好好的看着他。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陆子风皱了皱眉头。他突然飘身上前。
殷墨香望着他的身影,居然发现远处积雪之中似乎有几片染满鲜血的赤黑色衣襟,裸露在白雪之中。但这常人却未能发现,只因她眼力独到,观察力又强,这才能发现这诡异之处。
陆子风伸手拨开积雪。
尸体!
这是一具尸体,一具少女的尸体!
她的脸庞雪白精致,但已没有生气,额头上已经渐渐地开始笼罩着黑气。她身穿白色的衣服,身体已僵硬,但那腰腹间流出的鲜血仍然未曾褪色,仍然是一片血红,在积雪之下竟然未凝固住,依旧慢慢地流淌在她的尸体周围。
陆子风愕然,他继续拨开积雪,他明白的,还有尸体。
果然,还有七具尸体!
八具尸体,都是女人的尸体。四个穿着黑衣,四个穿着白衣。她们都是貌美如花的花季少女,只可惜竟然在这珍贵的年华中死去。她们的脸上居然都带着惊异和恐惧的神情。她们受伤的地方,同样地都在腰腹之处。八具尸体,浸没在鲜红的鲜血之中,淹没在无尽的积雪之中。
世上怎有人会如此狠心?
殷墨香捂住了嘴巴,不仅是因为吃惊,而且因为突然间见到八具尸体,她有点恶心,有点想作呕。
陆子风神色一变,似乎有些伤心,又有些愤怒。
他已经将积雪拨开,将那八具尸体掩埋住。
“想必是她们组织的头脑做的好事。”陆子风叹了口气,“就因为她们没完成任务,居然就将她们都杀了。”
“好狠心的人。”殷墨香终于从刚才的眩晕恶心中恢复过来。
陆子风突然面色一变。他似乎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一个声音随着寒风,悠悠地传了过来,“是啊,好狠心的人。”语音中似乎也带着愤愤不平的味道。
这是个身穿锦绣衣裳的人,他款款走了过来。他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淡定从容,优雅自信。那精贵的软皮靴,所踏之处,竟然脚印浅浅,显见此人轻功无双,甚至近乎踏雪无痕的地步。
他脸上带着银白色的面具,那面具在寒风中竟闪闪发光,便似有生命一般。他左手拿着一柄象牙青玉制成的短笛,不断地摆弄着这件短笛。他食指微微一动,短笛便已腾腾腾转了许多圈,轨迹及为优雅潇洒,在空中散发出沉郁又好听的声音。但是他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其实是那面具上诡异的微笑,那微笑似乎有魔力一般,竟然让人无法把眼光从这上面移开。
“就是他。”殷墨香伸手一指,恶狠狠地说道,“就是他让我抓住小易。”说完似乎气力不加,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晕倒在地。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强撑了许多日,再加上刚才的刺激,她似乎已经支撑不住。
陆子风连忙伸手扶住殷墨香,身子微微一动,已经护在殷墨香身前。
“殷姑娘,你可好啊。”那带着面具的人笑了一笑,笑声是阴森森的,似乎能让人联想到面具之后那阴森森的微笑。
殷墨香倒在陆子风宽广的胸怀里,轻轻说道,“有一日,他找到我,说让我抓住一个小孩。说如果我不找他所说的做,就会杀了我。”言语中竟然带着畏惧。
“原来。”陆子风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陆子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戴着面具的人似乎满不在意地笑了一笑,笑声似乎极为慵懒,“什么这一切?我不懂。”
“摩云手重现江湖,也跟你有关系吧。”陆子风盯着他,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居然出现了杀气。他很少动杀气,但面前这人,竟然让他怒不可遏。
“不知道。”那人淡淡地说道。“也许是吧。”
但是倏忽间,四面八方,破空之声传来。
四十五个人,陆子风看得很清楚,数得也很仔细。
那些人还未靠近陆子风,各自已经使出了几招武功,似乎是故意使给陆子风看的。那武功,赫然竟是摩云手。
那人虽然言语上没有直接承认,但是这一切,已然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