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老人,他的头上是梳理得极为整齐干练的白发,那白发在初阳之下似乎散发出银光。他身穿着灰绿色的长袍,头戴青玉制成的小冠,内衬青色丝绸衣服,搭配的极是简单,却又极为好看。他微笑着走过来,浓密的纯白胡子在寒风中微微飘洒,神色极为和蔼可亲。、
原来方才少林一众僧人关注着郝夫人,居然没有发现这人登上山来。
这老人脚步有些蹒跚,气息听来也有些忙乱,显然爬上山来已经消耗了他许多功夫。他额头上的汗珠涔涔落下,他从衣襟中取出一件洁白的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又将他放回衣物内。少林寺的僧人一时间都望着这面色和蔼的老人,但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眼睛一直关切地望着那个小孩。他身边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兀自慢慢走来。
“李总管?”陆子风似乎有些惊奇。“你怎么会在这?”
“嘿嘿,李老头,你可来了啊,多日不见,担不担心我?”那小孩调皮地笑了起来。言语间居然带着江湖气息。
“前几日是老爷父亲的祭日。老爷那时走不开,有许多事情,便让我们带着小易过来为他父亲上坟。”那中年人说道。
陆子风点了点头,突然又笑道,“但是你们把小易给弄丢了。”
“这不找回来了吗?”那中年人努了努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陆子风也温和地笑了一笑。
“哈哈,还算有惊无险,”那老年人慈祥地望着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孩,干笑道,“我们一路打听,总算是找到小少爷你了。”说完蹲下身子,伸手去捏那小孩胖胖的脸。
那小孩连忙退开几步,躲在陆子风身后,又朝着那老人做了个鬼脸。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陆子风微微一笑,便向中年人和老年人告诉了近日摩云手重现江湖之事,长话短说,两人虽然没有接触过武林中事,此时却也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需要两位帮我给指挥使带个口信。告诉他这些事情,我相信以指挥使的聪明才智,不用多久,就能查探得这其中秘密。但是我却暂时不想回去,我也想独自追探一下这些事情背后隐藏的秘密。”
“这个自然,小林,你回去,把这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老爷。”那老人冲那个中年人说道。
“是。”那中年人对这老人所说的话居然十分恭敬,不敢有半分违背,只怕是因为这老头是管家吧。说完他便转身而去。
“老头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到时候再带我回去见爹爹。”那小孩居然也学起大人的样子,做起了安排。那老人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弯身应道,“是,小少爷。”
原来这小孩竟然是京城中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名唤上官易。他的父亲,鼎鼎大名的锦衣卫指挥使,名唤上官青城,乃是京城官员中一等一的智囊人物、铁腕人物,更甚者是如今少年天子身边的红人。
那陆子风自然跟上官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这少年向来顽皮,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随性之至。觉得跟这个锦衣卫处得来,居然就叫他“二叔”,就可怜了他的父亲,竟然落得与下属同一辈分。实际上二人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那,我便走了。”陆子风躬身说道,正欲同空闻方丈、空印大师作别。此时空士大师已经收拾好行囊,带上他的五名弟子下山去了。
殷墨香闻言,眼神中闪过惋惜之色。她的双手,在衣襟上恨恨地来回摩擦。她仍然低垂着头,嘴角微微动,似乎想说话,又似乎不想说话。可恨陆子风竟然像一块木头一般,没有察觉到。
上官易狡猾的眼睛一下子看着殷墨香,一下子看着陆子风。
他突然狡黠地笑了一笑,轻轻走到殷墨香身边,轻轻说道,“殷姑娘,殷姑娘。”
“怎么啦?”殷墨香看了看这奇怪的小孩。
“一起去吧,你,二叔,你们一同去吧。”上官易一边说话,一边做着手势,指指那块木头人,又指指这个害羞的姑娘。
陆子风正打算告辞,听到上官易的轻语,转过头来,却看见殷墨香垂头曼立。但见她双颊泛起微红,便似晚霞一般明艳动人,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他不知道为何,见到她这副模样,总觉得心头有些麻麻的。
殷墨香似乎打起了勇气,突然抬起头,正想说话,看见陆子风的眼睛,惊慌地错开眼神,又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头来,“我也随你去。”说完直视着陆子风的眼睛,情感流露无遗。
“可是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陆子风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才需要二叔你照顾啊。”那小孩似乎能猜得透这两个人的心思。殷墨香垂下头,想装作恶狠狠的样子瞪那个小孩一眼,但突然觉得这个小孩很可爱。
陆子风笑了笑,这次他的微笑中似乎带有感情。他朝着殷墨香伸出了手,“走吧。”
殷墨香点点头,笑了笑,接过他的手,便好像从前一样。
甚至连一直不苟言笑的空印大师都不禁笑了起来,“当真是郎才女貌。”说完又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四天前的阴影从未出现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小孩望着那两人携手下山的背影逐渐消失,满足地笑了一笑。
“空闻方丈,”那小孩突然转过头来,一脸严肃的表情,“我想学少林寺的功夫,你肯教我吗?”但他也许还不知道吧,他这副严肃的表情,其实比起他笑起来居然更有喜感,更有亲和力。
还没等空闻方丈说话,那李总管便插口说道,“少爷你锦衣玉食惯了,当真能受得了这少林寺的粗茶淡饭吗?”说完又是嘻嘻一笑,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空闻方丈听了,也不生气。他也笑了一笑,“小施主,如若你真的要在少林寺学武,可得记住一件事情了。”
“什么事情?”那小孩神色有些困惑。
“你得耐得住寂寞啊。”那空印大师望着这个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孩,又是久违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