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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侧影

三天后

八月中旬的清晨,闸西小学暑期的最后一天课。

“娜娜,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餐啊。”江苡安左右手各握着两颗热鸡蛋,刚坐下没多久隔壁小组的王娜踩着小碎步递给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溜回去了。

她对自己做了个口型,比了个手势,江苡安很想装作不懂,但是那个明摆着是前几日对程霖丰做的,千年厚脸皮瞬间萎成了薄纸,脸刷的通红。

刘苗坐到程霖丰旁边却数次返身凑过来看着她,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江苡安将两鸡蛋往身旁人怀里一搁怒道:“你们这帮家伙,认识了几年还没见今天转身瞧我次数多,身旁多了个人你们就这样是吧。”

“我.我.我是担心你头上的伤,所.以想多看看。”刘苗糯糯道,时不时往她身旁看上几眼过会又连忙低头。

“快吃,对身体好。”江苡安刚想回话嘴巴就被何岂知剥好的鸡蛋塞满,她很是无奈,满嘴塞满拼命咀嚼想跟他说明喂食不是这样粗暴的,可刚咽下一些鸡蛋,悉悉索索几声过后一杯牛奶出现在面前,还是玻璃杯的:“喝掉,对身体好。”

江苡安握着杯热牛奶呆在那,没过多久一碟小包子,一碗小米粥,一盘小菜出现在课桌上,最后箸枕摆好,上面整齐放着一双筷子。

“你病还没完全好要吃些清淡的,今早上刚做,食盒的温度刚好,慢吃。”说完从包夹里抽出一份英文报看了起来,今天他穿的简单休闲,一件条纹T恤,腕上一块手表,他的手指格外好看,两指随意夹住报纸外侧,露出的指纤长白皙,指甲盖修的圆润平整,居然没有一丝多余露出,这人不是洁癖就是有强迫症。

江苡安傻痴的望着,倏地反应起他说的话脑袋里快速运转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喝了口牛奶问道:“今天早上我不是和你已经在家吃过早餐吗?”

他并没抬头只是淡淡道:“桂姨手艺有点差。”

江苡安一口气喝光了牛奶,双眼灼灼盯着他,投下了赞许的目光,真是位勇气可嘉的壮士,虽然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但是身为吃了小姨十多年菜的老粉来说,如此直白的道出真相还是有些不好的,要教会他如何不伤害别人自尊的情况下说出真相,嗯,这应该算是沟通技巧,她低咳了一声:“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别人哦,会伤别人自尊心的,就算她做的难吃也应该尽量说的委婉些。”

一听这话他从报纸中露出头,看了眼江苡安脸上的严肃神情立即放下报纸折叠好,之前的沉着镇静完全消失,转而有些委屈道:“我已经说的很委婉了。”

“哪里?”

“有点差,加了“有点”两字。”

“..”

“你好,我是安安的好朋友叫刘苗..”

刘苗低着头,伸出手,脸上神情很是紧张窘迫,手指有意无意的在桌上画圈圈,江苡安觉得今天的刘苗有点不一样,同样发现的还有新同桌程霖丰,他的脸阴沉的可怕,自从那人一来,苗苗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即使转身坐回,也会假借东西转身看他几眼,自己早就听说过这个公子哥,心里有些郁闷,不知是生气还是嫉妒,让他很是烦躁。

何岂知并没有回握,而是盯住她的眼睛然后意味深长点头微笑:“多谢照顾那些我没在小苡身边的日子。”

小苡?

江苡安心里似一股暖流涌出,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有些陌生但又有一丝莫名的甜蜜,不自觉的啃着包子低头傻笑。

刘苗心里不好受了,举起的手坦然收回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翻开课本抽出铅笔写下课堂笔记,她即使伪装的再好含怒的咬牙切齿还是被程霖丰看在眼里,他意识到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即使声音再小,可这教室就那么点大,一丝小动静也能被讲台上的人尽收眼底,王娜抄写数学题被动的全程观赏了数学老师的表情变化,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扯着江苡安,江苡安喝完最后一口粥才注意到王娜着急的猪肝脸自己傻看了半天,待反应过来老师已经到了桌旁,她惊的身体打起了嗝,下意识的瞧了眼桌面,刚才还一堆的餐盘,现在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木尺条颇有节奏的打在桌上,老师上下粗略的打量了下她,这个学生没什么太多印象,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一个学期没换过几套衣服还有次次考试不及格,自己最烦这种学生既然家里穷读书差还来上学做什么,看的她心烦。

“江苡安?”

“嗯嗯”

头上缠满了纱布,外面隐约有血迹渗出,早上杨老师特意交代了要照顾这个学生,她必须想个两全的办法既不失老师风范又能顾全同事间的情谊,于是故意关切问道:“受伤了?受伤了就应该回家多休息。”

这句话问的有技术,如果答是江苡安就要立刻离开学校,这样正中下怀,如果答不是她也要被老师拉出去罚站,程霖丰额头冒出一滴冷汗,原来这个人不光矮胖丑,还奸诈毒。

“啊?不碍事不碍事的。”懵懵的江苡安哪会想那么多,只是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老师是出奇的刁钻,想到离开学校了就会漏掉今天的课立马一口否决。

话一出口,数学老师手中的尺条往门外一指:“既然不碍事就出去站一会,清醒清醒省的关不上嘴巴子管不了脑瓜子。”

江苡安认了,早就知道逃不过一顿罚,漏掉一节课总比漏掉一天课好,只是外面大太阳晒坏了本来就蠢的脑袋怎么办。

她打着嗝收拾好书打算往外走,袖口被身旁的何岂知拉住,他关上报纸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这突然站出来个人让数学老师有些诧异。

“老师,我觉得你说的话有逻辑上的问题。”

“你是谁啊,怎么出现在我的教室里。”

牛奶印在江苡安的唇上留了半个圈,何岂知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独自盯着她的唇看了很久才道:“其一,语言使用的不正确使其错误引导,让学生以为有伤就不能待在学校,而江苡安很热爱学习渴望知识所以即使有伤也不会承认,这正恰恰证明江苡安是个勤奋好学的学生。”

“什么!?”不光数学老师惊的目瞪口呆连四周的学生都转身过来。

他将双手放进口袋:“其二,理解判断有逻辑要正确,中国文字博大精深,学生回答“不碍事”你并没有问清哪里不碍事,她全程打嗝,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是打嗝不碍事。”

他说到后面连老师都没称呼,而是直接用“你”取代,江苡安突然觉得这样的何岂知有点陌生,越发不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哦,那也没什么,毕竟你只是个数学老师,太要求你语言表达准确显得有些苛刻,但又想想我刚才讲的是逻辑性,可数学不是最讲究这个吗?”

数学老师被气的胸脯鼓起加上又矮活像个河豚,学生们本来就不喜她见这场景激动难以掩盖,纷纷破口大笑。

“你现在滚开,离开这教室,这是我的课!”数学老师已经完全顾不上形象,风度尽失。

何岂知从包夹里抽出一张伤病陪护条放在桌上便再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的继续看着报纸。

他泰然自若的坐在老旧木窗旁丝毫不受其他人影响,白皙的指尖还不时的随着老师的泼骂声有节奏的敲打纸面,烈阳也似乎因他而羞敛,变得舒软和煦,光打在侧脸现出一面阴影,这边的他垂眼低眸,清澈明晰,气质温润儒雅那边的他却令自己难以捉摸,似察觉自己的目光,他侧头展颜一笑,如杏花春雨般向自己扑面而来,江苡安就这么将刚才的顾虑一抛脑后。

一块桑蚕丝白手帕被他拈在手里,凑身靠近,可闻到清淡果香味,还没碰到指端的温暖已经传递到脸上,随即大手抚过后用手帕轻柔擦拭她的嘴角,淡笑道:“牛奶爬到你嘴巴上了,真丑。”

下课时已是傍晚时分,结束了一天课程江苡安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声:“终于可以睡懒觉了!我要睡一天!”

“猪可以每天睡,你可以考虑下。”程霖丰收拾好书包,等待刘苗一起回家。

“苗苗!疯子欺负我!你也不管管他!”

刘苗一直埋头整理,默不作声。

“安安,你快下去,何岂知在门口等你呢。”王娜气喘吁吁的跑到教室门口大声道。

“嗯!好的,你们也一起下去吧,我让李伯伯送你们回家。”

一直沉默整理的刘苗停了下来,抬头瞟了眼她,揶揄道:“你让司机送我们?你有这个权利吗?”

二愣子江苡安完全没听出话里的意思爽朗道:“当然了,今晚李伯伯没事,完全可以送你们。”

刘苗嘲讽道:“我们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靠双脚回家心里踏实,就不麻烦你了。”丢下这句话便背上书包拉起程霖丰离开了教室。

王娜见江苡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还腾起一片雾气,上前劝导:“安安,估计苗苗是因为你这段时间不怎么搭理她才这样的,这叫吃醋,证明你在她心里是很重要的人,你不应该难过的,要开心。”

江苡安抹了把眼睛,即使再怎么糟心看着这个笑容像太阳花般的女孩,一切都会云消雾散豁然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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