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男人对女人的爱才会令人感动,吴起对下属的爱,一样深沉,一样热烈。作为一个将军,他将自己视同一个普通士兵,与士兵同样睡在地上,穿同样的衣服,吃同样的饭菜,同样亲自背干粮,与士兵们一起步行。有士兵身上长了毒疮,吴起发现后,竟毫不犹豫地跪下身子,把这位士兵身上毒疮中的脓血一口一口地吸吮出来,简直可以入选“年度十大感动魏国人物”。
这样的主帅,士兵们能不为他效死吗?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所有热爱大众的伟人,都对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十分残忍。儒家“爱生活,爱父母,爱国家”与“先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的道德标准在历史上有的时候并不适用。所谓忠孝不能两全,既能家庭和睦爱情幸福,又能建立一番伟大功业的人,其实并不多见。
第四件事儿,明法令。管理一块国土,统领一支军队,光靠一个劲的爱呀爱可没用,那还得赏罚分明严肃法令。所谓恩威并施,光有恩,没有威,只会将下属宠坏,搞到管理混乱,让军令政令无法贯彻执行。
有一次,魏军与秦军交战,一个士兵不等命令就恃勇直前,如旋风般的冲进敌阵连杀两人,割下他们的头提溜回来向吴起领赏。吴起确实要赏他,但要赏给他的却是一刀,旁边人忙劝:“此材士也,不可斩。”吴起说:“材士则是矣,然不遵将令,虽材必斩。”
这就是罚。
吴起命令,每次大战后举行庆功宴会,立上功者坐前排,使用金、银、铜等贵重餐具,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立次功者坐中排,贵重餐具适当减少,吃得也更差;无功者坐后排,饿肚子看人家吃。宴会结束后,还要在大门外论功赏赐有功者家属。而对于烈属,吴起每年都派使者慰问,赏赐他们的父母,以示不忘。
这就是赏。
赏罚分明,吴起显然已经是个法家作派,这是他来到西河后新学的一门手艺,具体情况,我们后面再来详细讲。
关于吴起的严肃法令,在《韩非子内储说上》还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吴起在任西河守期间,秦国有个小哨亭靠近魏境,这颗眼中钉严重妨碍到了当地百姓的生产。于是吴起想了个办法,在北门外靠置了一根辕木,然后下令:“谁能把它搬到南门外,赏给他百亩良田、豪宅一栋。”
没有人去搬它,都以为吴起在开玩笑,搬根木头就能发财?天上怎会掉这么大的馅饼。
终于有个人穷疯了,把木头搬到南门,然后去找吴起。他可没真想发财,他只想混顿饭吃。
没想到吴起还真的赏给了他百亩良田、豪宅一栋。
大家全疯了,一个个肠子悔青。
等到大家都心疼的睡不着觉了,吴起才又下令道:“明天攻打哨亭,谁能先上去,我任命他做大夫,良田豪宅大大的有赏。”
大家全疯了,一个个不要命的往前冲,一转眼的功夫,哨亭就被攻下了。
诸位看这个故事,是不是觉得很眼熟,没错,商鞅后来在秦国立法,也学的是吴起这一招。
原来,“徙木立信”的原创者是吴起,商鞅只不过拾人牙慧而已。
通过这四件大事儿,吴起终于把西河锻造成固若金汤的悬空之锤。他又一次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历史,从此,魏国将秦国压制在洛水以西长达八十年,使秦国不得与中原交通,魏国独擅关东之利,秦国被大大削弱,直到商鞅变法,才又重新缓过劲来。吴起,真是秦国人的克星啊。
可惜,吴起有一个好的开头,却没有一个好的结束,否则,天下哪里有秦国人出头的机会。这是后话,咱们先不提,后面再讲。
现在我们来解释前面一个问题,吴起到了西河,似乎比从前更厉害了,这是因为他又开始蜕变了。吴起一生贯彻的一点就是“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他先学儒家,后学兵家,在西河二十八年,又开始跟一位超级大师学习法家和史家,这让他最终身兼四家之长,变成了一个经天纬地的军政全才。此人在中国历史上,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太牛了。
就如鲁国有曾子,魏文侯也请了一个大师级的人物,让他来吴起的辖地西河开班授课,并尊他为帝王师,他和他的弟子被称为“西河学派”,这个学派在魏国政坛上活跃了很长一段时间。
国君亲自拜他为师,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人物啊,要知道,就连从前的孔圣人,也未曾得到过如此崇高的地位。
这位大师就是卜商,字子夏,天下硕果仅存的孔子高徒、儒家的元老级人物、法家的创始人、被中国历史所遗忘的思想大家。相传《诗经》和《春秋》等都是由他传授下来的。
卜商此人好像在中国思想史没啥名气,实际上,他应该是春秋战国之际孔门中由儒学礼治思想过渡到法家政术思想的一位枢纽人物,名震当时,学泽后世,在他的弟子中有不少大名鼎鼎的人物,大师兄魏文侯就不用说了,另外还有道家名人田子方、西河大贤段干木、墨家矩子禽滑厘、法家代表人物李悝、吴起、商鞅,传述《公羊春秋》和《谷梁春秋》的公羊高与谷梁赤,统统都属于他的“西河学派”,其人才之盛,天下无二,有这些人充实在魏国的领导班子里,魏国想不强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