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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虞美人

水边,一处普通的石板桥边,一对年幼的娃娃在吵闹着。

一位妇人高声喊叫:“熙儿!回来吃饭啦!你爹要等不及了!”

“哎!这就来!”被唤作熙儿的小女孩停下打闹,对着身旁的男孩笑着道:“小羽,你也回去吧。你叔父该等急了。”

男孩也笑了起来,各自转过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

公元前221年,秦灭六国,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国家:秦朝。

战国七雄,其中六个已经名存实亡,只是有一些人仍不上罢干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复兴自己的国家。楚国的项氏一族便是如此。

“此等残暴君王,怎能掌控天下!”项梁拍着桌子,脆弱的桌子似乎要倒下了。

项羽转过头,无奈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叔父。自楚国被灭后,项羽的父亲英勇牺牲于战场,叔父项梁冒着生命危险,将尚且不成气候的自己救出,也就是说,他项羽在这世间只有项梁这么一个血缘至亲了。

项羽笑嘻嘻地走到项梁身后,讨好似的替叔父揉着肩:“叔父,莫要动气啊。”

“老夫怎能不气!”项梁“噌”地站了起来,“你也是个不出息的!昨日教你的招式练了?”

项羽尴尬起来:“会……会了八成了……”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没练好就不要吃饭了!”

“是是是!”

项羽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

“也不知叔父最近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大动肝火……”项羽叹着气。

虞熙从后面追上来,玉手轻拍项羽的脑袋:“你还说,如今楚国灭亡,你叔父是着急。谁能忍得别人将自己的江山收入囊中,还不好好对待的。”

“也是了。他一定是……更年期!哎呦!“刚说完,就被项梁赏赐了一记巴掌,打在脑后。

项羽回过头,看到黑着脸的项梁,连忙拉着虞熙的手,跑得没了影子。

项梁叹着气,笑着:”小崽子……可越来越像大哥你小时候了……“

时光翩然从指缝中溜走,当年不成熟的少年已经是翩翩公子了,引得无数少女爱慕。

——

”熙儿!“远远的,就听见了项羽欢快的声音。

虞熙放下手中打理花草的工作,站起来,笑迎少年:”回来啦。“

虽有许多如花容貌爱慕,可终是不及这眼前的倾国倾城。几年过去,当年羞涩的少女也出落地亭亭玉立,方圆几百里没有人不知道有如此美人,也没有人不知道美人身边的这位是万万惹不起的。

”听闻,你又打跑了许多小崽子。“虞熙替项羽擦拭着额头上淌下的汗珠。

项羽爽朗地笑着:”在下定要护小姐安全才是啊。“

虞熙笑了。

姑娘要开心起来很简单,只要有少年的陪伴就可以了。

——

秦严苛的法律终是招来了祸患。

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

虽是输得车裂,但激起了六国遗族的斗志。一介毫无家世的田头莽夫尚能如此揭竿起义,他们这些有家世的氏族,怎的就不行了?

始皇帝,丧生于东巡的途中。

秦二世胡亥继位。本只是一介毫无心机的稚童,却被佞臣赵高教唆,写出假诏书,间接的了结了自己兄长的性命。

百姓说,秦二世昏庸无能,整天沉迷于酒池肉林中,不理朝政。朝廷被贼臣赵高弄得乌烟瘴气。

六国遗族们,觉得时机成熟了。

函谷关,被刘邦攻占。

项羽愤怒之下,冲进阿房宫,一把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月。

他,因为一炬火光,丧失了民心。

人人都认为,项羽鲁莽行事,不是实在的头领。

楚汉相争,

必有一亡。

昔日,楚汉联手剿灭秦朝。可一山容不得二虎,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帝王。

在这场天下之争中,项羽渐渐落到了下锋。

——

军帐内,烛火将虞熙的影子映在墙上,摇曳着。

她在来回踱着步,紧张地几乎咬破了自己薄唇。

军帐被撩起,项羽带着一身血气进来,连那把多年陪他作战的虎头蟠龙戟也没了往日的锐气。

”羽……“虞熙走到项羽的身边,终究还是开不出那个口问。

项羽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想要宽慰虞熙,可他自己也知道,此刻他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看来……刘邦是要定了我这颗项上人头了……“他叹息着。

终究,还是输了。

她这么多年,同他一起出生入死。虽然,带着她对他来说也是多了一份威胁,可终是不忍心让她忍受平常女子的焦急等待。看着她依旧可倾国倾城的容颜,深深地觉得辜负了她。

虞熙陪他坐下:”没事,我陪你。“

”好……“

一室的寂静,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似乎可以让人窒息。

军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

虞熙猛地抬头,这歌,她太熟悉了。可此时此刻从汉军中传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楚歌……“项羽苦笑起来”韩信啊,韩信。你到底是刘邦的得力助手,竟然能让楚国的子民帮你,打我……“

四面楚歌,不绝。

就像一排排巨浪冲击着虞熙、项羽此刻脆弱的心志。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他低沉的嗓音合着悲凉,低吟起了家乡的曲调,只是字字伤痛。

虞熙站起身,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剑:

”汉兵已略地,

四方楚歌声。

大王义气尽,

贱妾何聊生?!“

她含着泪,还是要感谢他对她多年来的执着与温柔。只是,如今的形式她留着他到不能用心作战,若她不在,他杀出重围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虞熙翩然起舞,一如当年那样动人。

几滴鲜血滴落,她为了他,结束自己短暂的生命。

纤弱的身躯倒下,作为他的妻子要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如今可以放下了。

项羽楞楞地抱着虞熙的尸首。

她还是那样美,即使脖颈间有一抹嫣红。

就像沉睡了一般,似乎只要他轻轻呼唤,她还会睁开美眸,与他含笑相视。

”大王!……“一个小兵急冲冲跑进来,可看见眼前的一幕,就住了声。

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虞熙绝美的容颜上,溅开一朵泪花。

小兵真真实实地看到了,这是大王第一次哭,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泪水只为她一个人流。

项羽仍是低着头:”什么事?“

声音有些颤抖。

“美人她……”

“你先说,什么事……”

“韩信重兵包围,方才一阵楚歌,令……弟兄们丧失了斗志……”小兵支支吾吾。

“知道了。”

项羽抱着虞熙的身体,走出军帐。

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大家都知道,此刻他的心,在滴血。

一曲和垓下,唱尽了她这一辈子的牵挂。

“熙儿,你好生去吧……”项羽挖着土。

指缝里,渗出了血丝。

将她放入坑中,浸染着血味的泥土一寸一寸将她掩埋。

身后,她的血经过的地方,皆开出了一片绝美的红花。

如火,似血。

他回头,看到一片红。眼眸里有流光,流淌着。

“好美啊……”他呢喃着。

他摘下一朵,静静地凝视着:“就像你一样,这世间……在没有这样美的花了……

就叫做‘虞美人’,可好啊……”

他转身,身后,坟头,一片艳丽的虞美人绽放着。

——

他领着最后的弟兄们杀到了乌江边。

身后是来势汹汹的汉兵,踏着尘土而来。

大家都视死如归。

“我来,找你了……”

当年带着江东八千子弟,逝要创下一番宏图大业,可如今……

他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已经放下了。只是,江的那边是,多年日思夜想的故土。

他看着身后寥寥几个士兵,知道他的梦想就要在此处完结了

江东子弟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

是呀,他们还是这般的忠心。他们肯来,可他却无脸见他们。

寒光一闪,血,从他的脖颈喷涌出来。

西楚霸王,自刎于乌江边。

他似乎看到了她一身红衣翩然,笑着朝他伸出手。

他也笑着将手伸出。

最后的一丝气息,也尽了。

——

刘邦建立了汉朝。

昔日雄霸一时的西楚霸王,最后还是被汉军铁骑扬起的尘土,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师父……你在找什么啊?”坠露走到笙儿的身后。

笙儿没有抬头,白皙的手在土里挖着。

坠露抬头,看到一条大江滚滚向东去:“这里是乌江吧……这次的委托人了不得啊……”

“什么了不了得的,不都是我的工作。”笙儿笑着。

笙儿指尖触碰到一颗小小的,坚硬的东西。他使劲将其挖了出来。

是一个小小的种子。

“这是虞美人的种子,一位故人让我来找到此物。”笙儿碧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这颗小小的种子。

坠露笑着调侃:“师父的故人可多了去了,徒弟还真分不清是哪一个。”

“笙儿。”一个清丽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坠露回头,看到了一个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容颜。

她,还是一身红衣。

笙儿拿着种子朝她走去:“找到他了吗?”

“三日前,在奈何桥边,见到了。”

笙儿呼出一口:“这份工作,终于完成了。”

“多亏了你,不然……”

“不必言谢,你好生去吧。这个……也是他的愿望。”

女子轻笑起来:“他呀,愿望可多了去了。”

“那,你就下辈子帮他一起实现吧。”笙儿笑着,看她的身体化成点点光晕,朝着她该去的地方去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哎呀,师父你还是别唱了!“

”小崽子,下次叫白暮来给我伴唱好了。“

“是师父给白暮姐姐伴奏吧!”

一阵笙乐声中,一朵虞美人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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