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殇(二)
箫声,起。
风云衣男子仍是静立着,等待任云舒和琴染的到来。
妙龄少女也不再吵闹,安静下来。
箫声,箫韵寒,箫云衣,四大门殿。
云衣是四大门殿的制式战服,虽不能在团体作战中发挥什么作用,但却是四大门殿成员的最好标识。
陆君怜,血云衣,血瞳;任云舒,舒云衣;琴染,辰云衣;箫韵寒,箫云衣;风晨,即风云衣男子,本名苏烨,风云衣。
那妙龄少女,却是一身纱裙——她,名为月夕,曾经也是四大门殿的一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夜幕降临,夜色渐深。
夜色如水,夜空晴朗。一轮皎月高挂天空,夜空中,微星闪烁。
待任云舒整装待发时,风晨已带着月夕离开。
月色下,若隐若现,箫韵寒在树影下,等待多时。
“走吧。”
没有和任云舒说明箫韵寒的身份,甚至连介绍也没有,琴染直截了当地说道。
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心照不宣,箫韵寒亦没有主动开口。
在这方面,任云舒是个乖孩子。早年在宫廷的生活,让她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在宫里,想要生存,必须学会察言观色,即便她是最受宠的小公主,也不能例外。
“嗯。”
轻轻应了一声,任云舒走在箫韵寒和琴染中间。
夜间的千重谷,更显得阴森。任云舒胆子小,不自觉,她就扯住了箫韵寒的衣袖。
“有我在,莫怕。”
摸摸任云舒的头,箫韵寒轻声出言安慰。
任云舒点了点头,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
琴染则于心中暗惊——箫韵寒身形消散,任云舒却仍能像常人般和他接触。看来,她与韵寒的血缘,还是断不掉。
只是,韵寒心愿将了,执念将散,他却……连单儿在哪,都不知道~
“会找到的。”
看出琴染的担心,箫韵寒笑言。
“希望如此。”
轻轻叹气,琴染跟上了任云舒和箫韵寒的步伐。
按约定,出千重谷后,他就不需要再寸步不离地保护任云舒,而是让她独自闯荡江湖,学会生存。到时,他就可以脱身,去找单儿了。
“他们呢?”
在浓雾里穿行,琴染忽然记起,千重谷今日,应还有两位来客。
“离开了。”
风晨将生还的机会留给月夕,现世,风晨虽在,可活年岁却不多;而月夕,将过去的记忆深埋于心底,若风晨不带她走出梦魇,她极可能魂飞魄散。若真如此,风晨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寻了一处相对安全处,三人停下小憩。过千重谷,可是项不轻的体力活。
雾气越来越浓,任云舒亦越发紧张。稍有点风吹草动,她都会脸色苍白,牙关紧咬。
以前,她曾在千重谷走失过,而且,差点连小命也丢了,所幸陆君怜找到了她。
千重谷,可以说,是天生为陆君怜而存在的。在千重谷,不需要担心迷路的人,放眼天下,只他一人——因为他的血瞳,独一无二。
”真的害怕么?”
箫韵寒有些担心。原本,要出千重谷,不该选在夜间。可……他的时间……
目光中带着询问,箫韵寒看向琴染。
“也只有在原地休息了。”
立刻会意,琴染在周围,设下结界。
负责警戒,琴染闭眼假寐,照顾任云舒的任务,则交给了箫韵寒。
也不知,千重谷是如何创生的。
良久,琴染睁开眼。
“探寻到了?”
箫韵寒放下箫,问道。
曲止。
任云舒已安然入睡。
“确实和君怜有关。”
看来,有些事,沈湉空掖的很严实。
陆君怜、任云舒,二人之间,必定有一段过往,是他二人不知道的。
望川城。
“被他们发现了,嗯?”
少见的,血瞳中藏有一丝笑意,看向千重谷的方向,陆君怜挥手,让星野退下。
他已经猜出,琴染要星野转达的话,是什么。
(二)君若知之,必思之
视野,模糊。
鲜血顺着额角流下,嘴中,一缕腥甜。
她已经听不清,打人的宫女,在说什么。
流血了。
是她的血。
她已经感觉不到痛楚。
却忽然,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
眼前,模糊不清的,好像,多了一个影子。
是谁呢?
在这深宫之中,会是谁,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气?
又或者,她想错了?是柳妃,找来了帮手?
“君怜不过是路过,见此处热闹非凡,故来寻个究竟。”
是他!
他怎么来了?
要是被抓住把柄,他……他怎么这么傻呢?
心知太子绝不会是简单路过,可柳妃也只得作罢。
朝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柳妃随意说了几句,就施施然施礼离开。
“对不起。”
待柳妃走远,陆君怜小心抱起任云舒,也不管鲜血浸染衣裳。
“没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任云舒不想让他太过为自己担心。下一刻,她却陷入昏迷。
陆君怜的呼吸,乱了。
他还是来晚了……
云舒向来是守时的人,今日她未能按时赴约,必定是出了事。他却过于乐观,并未想过,她会出事。
“为什么额角会受伤?”
按柳妃性子,最多就是让侍女掌云舒的嘴。今日之事,必有蹊跷。
“……不小心跌伤了。”忍着陆君怜给她上药的疼痛,任云舒回道。
该不该告诉他呢?她偷听到的消息。
在心中犹豫着,任云舒悄悄看向陆君怜,却正好,碰上他带着询问的目光。
血色瞳眸,深邃如海,不自觉的,任云舒陷了进去。
“你在说谎。”
淡淡笑了,陆君怜将药放到一边,笑道。
不过,他也不追究了。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些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说不定,说出来,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听了去。
摸了摸鼻子,任云舒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
看来,他的决定,是对的。云舒必定是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柳妃才急着将她,杀人灭口。那,朝堂上的事……还是,不和她说吧。
“你出宫的事,我已安排好了。”拍了拍任云舒的头,陆君怜转移了话题。
“啊?”任云舒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陆君怜垂了眼睫,不再说话。
云舒必须出宫,就算,他不舍得。
什么时候,他对她,如此上心了呢?
“为什么?”
任云舒不解。
“你会成为我的拖累。”
眼神闪烁,陆君怜咬咬牙,放了狠话。
他是太子,地位高,却没有自由。他怕,他保护不了她。
“我明白了。”
甜甜地笑了,任云舒不再追问,只是抽了被陆君怜握着的手,转身离开。
“今日子时,会有人带你离开。”
他看得出,几月不见,他找她来,她很开心。
她亦看出,许久不见,他憔悴几分。
虽不明白,他为何要赶她离开,但她知道,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子时。
月,银白。
城楼上,陆君怜席地而坐,静而抚琴。
任云舒终是,没有回头。
夜空下,那琴声悠悠回荡,拨人心弦……
“你这是给人留下把柄。”
朝中唯一与他亲近的人,他幼年时的好友,沈离歌,站在他身后,皱了眉。
“无妨。”
待云舒走离了自己的视线,陆君怜将琴,还给了沈离歌。
三人即成虎,有些事,他没做,可最后,父皇还是信了。
再多一件,也是无碍。
今日朝堂上,听丞相所言,他的安稳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
若他走了,云舒在皇城,谁来护她?
“此事必早有预谋。你……”
想到今日早朝上丞相所奏,沈离歌有些心急。
南疆叛乱,必会招安。可是朝中将领皆在外征战,根本无人可选。这必是柳妃与丞相合谋,想让君怜,永世不得翻身。
“可除了我,又有谁会去?”嘴角微微勾起,陆君怜自嘲道,“我的那些兄弟们,还巴不得我早点去死呢。”
母妃出身低贱,只因父皇与她两情相悦,不仅将母妃立为皇后,还许诺将他立为太子,否则……
“离歌,还记得我们的计划么?”
……
“记得。”
若君怜死在了战场上,他要帮君怜,报杀母之仇——柳妃。
夜,深。
皇城外。
任云舒仍是泪流不止。
就这样,结束了吗?
水波微兴,轻轻荡漾。
静靠在船头,任云舒看着身后,不语。
皇城,越来越远,渐渐的,于夜色中,隐没。
……
江南的小镇,日子平淡无奇却不乏乐趣。
来到这座名为望川的小镇,已一年有余。
小镇的风景秀美,人也和善。她来这不过半年时,她家的门槛,已被踏破几条。
她却仍是莞尔一笑,没有言语。
见说媒不成,媒婆只得悻悻离去。
君怜,你可安好?
现在的我,已慢慢地,学会了,去接受,你的离开。
煮茶,品茶,任云舒端起茶盏,却猛地,手不受控制,茶盏落地。
“怎么了?”
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任云舒小跑到小镇入口——小镇入口,告示榜处,已围了一群人。
太子薨逝,举国皆哀。
仍是那淡淡的笑容,却像是没有了魂魄,如行尸走肉般,任云舒回到自己的小茶馆。
早有客人等候。
“他说,不必让你知道。”
留下一封信件,沈离歌,离去。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任天上云卷云舒
云舒,愿你安好。
勿念。”
……
君怜……
手无力落下,趴在桌上,任云舒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