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走了几步,他们在一栋木质的砖木结构的三层茶楼停了下来。这茶楼建在翠湖边上,坐在二楼整个湖面的风光尽收眼底。无论是外部装璜,还是室内装饰,都显得很讲究。茶室优雅、窗明几净,并布置有内室、雅座。门口的堂倌也穿着整齐干净。
云南盛产优质的陈年普洱,自然这里也不例外。上流人士来茶馆,要喝好茶,用好的茶壶茶杯,坐红木椅子。不过今天,楼下台子上没有说书先生,也没有唱戏的,似乎是两个穿着长衫的先生和几个那女学生在激烈的陈辞表演吧。
林风示意车夫和自己一起进去,不过车夫似乎不敢走进这样的地方。终于,拗不过林风的拖拽,车夫终于和林风一起走进了茶楼。上前来迎客的堂倌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们,林风似乎有些不悦了。接着,他掏出了两块银元,递给了堂倌。堂倌顿时变了笑脸,热情的引他到二楼的雅座,不过林风示意要听台子上的演讲,于是他们坐到了靠外的过道上。
一路走来,众人都盯着这两个打扮迥异的客人。不一会儿,掌柜的似乎认出了林风。也是,周家的三公子,有些见识的人都改认得。掌柜的走了过来,一众热情地客套,林风倒有些不习惯了。接着,安排堂倌给他们上了户上好的陈年普洱,还有几碟精致的茶点,云南虽是边陲之地,不过此时却聚集了大量的商贾和上流名士,所以这种地方的茶点倒是很考究。
车夫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缩在一盘都不敢直视周围。林风看了示意他放松,说着把茶和点心推到了他面前。那车夫顿时感动得就要哭了。看着楼下的表演,应该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吧。他们一个个慷慨激昂,听着应该是在陈述着“护法的事,还有中山先生新提出的革命主张,呼吁大家响应革命“林风仔细地听了许久,尽管觉得他们说的斗志昂扬,但是似乎从头到尾也没听过句切实的做法,满篇都是口号和主张。再看周围的人,大部分都边喝茶边看着,权当是在看戏一般。
其实,看到这些。林风正在思考着“不是说民国初年,军阀的恐怖统治吗?人民没有自由,可是现在这群人可是正在云南军阀头子的公馆门口演说革命理论,尽管滇军也自诩革命党,但是听他们口中可是对滇军将领和云南的执政者们抨击得毫不留情啊,照理说立刻就该有一众军警冲进来一通抓捕啊“林风似乎正在担心着这样的情况,不管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很正常。
于是,他招呼堂倌过来,问道“小哥,下面这些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吧“
堂倌有些怨怒的说道“是啊,最近天天来,一拨又一拨的。整天这么的吵吵闹闹的,都惹得一些客人们不高兴了。撵又撵不走,不过楼上的大爷们倒是同意他们来,所以掌柜的也就这样了“
昆明这时还未有大学,不过各种革命的思想流派倒是云集于此。
终于,演讲似乎结束了。林风习惯性的鼓起了章。尽管茶楼里声音很杂乱,不过大家还是看到了他的这一举动,不由得抬头望着他。顿时,他有些无奈了。于是低头和车夫聊起了天。
车夫正忙着吃茶点,看到林风转过身来,于是惊慌的放下了茶点。林风示意他不要着急,慢慢吃。接着,他乐着说道“少爷,让您见笑了。我一辈子没来过这么讲究的地方喝茶吃东西“
林风有些心酸,然后说道“没事儿,你慢慢吃“
车夫似乎很好奇的问道“少爷,他们这是演的什么啊,您这么高兴“
林风有些好笑,答道“他们这不是在演戏,是在演讲,说的是孙文先生的‘三民主义’“
“啥?啥煮面?“
林风差点笑了出来,‘不是煮面,是主义!就是革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以前看的那些小说和这种题材电视剧终于派上了用场,现在他模仿着人家的语气说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车夫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于是,林风接着说道:
“革命呢就是大家起来造反,把那些压榨老百姓的皇帝贪官们揪下来,让大家有选择干什么的权利“
车夫于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道“就是造反嘛!这些个年轻娃“
林风看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于是示意他接着说。
“造反是要杀头的。整天闹腾这些,先前说把皇帝赶跑了,大家就有好日子了。可是,日子更苦了,三天两头地要打战,要征粮食,土地都给弄没了。好不容易这两年日子好过点了,到城里总算有碗饭吃了,这要是又造反,那我们这些还有什么活路啊“
听完,这似乎引发了林风的深思。从前,在教材上只是简单的几页,民国初年,军阀混战。各种革命者的不懈努力与流血牺牲,终于换来了思想的解放,一切都是为伟大的党开天辟地的那一刻做准备。不过现在想来,这似乎有点那什么了。
正当他思索着时,一个穿着长衫,带着眼镜,约摸着30来岁的年轻人带着两个穿着中山装的学生走了过来。到了桌前,他似乎在询问是否可以坐下了和林风谈谈。掌柜的看到了这一幕,于是赶忙走了过来,连忙阻止到,不过林风却示意掌柜的不用管,接着很客气地招呼他们坐了下来。那人间林风很有礼貌,于是很儒雅的做了自我介绍。原来他是附近省会中学的国文老师,早年曾流学英国,言谈间林风很容易就听出他深受三民主义的影响。接着,这位李先生表达出来自己的疑惑。他问道,“先生,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您旁边这位先生是?“
车夫对着大家乐呵了一下。林风接着文绉绉的说道:“这位大叔是我家的车夫,我看他年纪大了,所以带他进来休息一下“
说完,车夫忍不住把林风不坐他的车的是说了一番。
于是李先生和两位同学大吃了一惊,赶忙问道“先生,您跟这位车夫非亲非故,况且看您的装束,也必定是富家子弟,为何?“
林风连想都没想,便答道“您是想说我们不是一类人。”
李先生点了点头。
林风有些激动的说道“我最讨厌把人分成个三六九等,我只是觉得这位大叔大冷天的听不容易,我只想尽一点绵薄之力。款且,古人早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和这样的人来往呢?”
听完,李先生一阵崇敬之情,立刻说道“想不到先生你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见解。真是让我等汗颜啊”
一不留神炫了一番,林风觉得有些过了。
接着,李先生又问道“敢问小先生是做什么的”
林风本想直接答道自己是讲武堂的学生,不过转念一想妹妹的话,于是答道“让先生见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就是平时喜欢胡乱看些书罢了”
接着,两人又是一阵热聊。李先生说道:“当今的中国虽已实现了民国,不过各个派系仍然连年混战,此次滇军入川作战,名曰靖国,实则不过是趁机扩充地盘。广州的孙文最后也愤然辞职了,最后痛言”北洋与西南军阀都是一丘之貉。实乃痛惜,我泱泱大国,何时才能结束这混战的时代“
一向喜欢民国历史的林风忍不住说了一番平时在卷子上没机会写的话。
“先生,这是我的粗浅理解。我一向认可蔡公,松坡先生的主张,一个国家的法理是至高无上的,倘若动不动就革命,动不动就讨伐,那这国家成什么了。不过当下的民国,法理已经沦丧了,各路军阀在列强的支持下争权夺利,不顾百姓之死活,连年混战。倘若要革命,必是从内到外的革命,让这些底层的民众真正理解到什么是民主自由,让他们也成为民国真正的主人”林风还想接着说下去,不过转念一想妹妹的话,终于友忍住了。
听完,李先生为之一震,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一般。不一会儿,身后的学生附耳和他说了句,于是他便说有急事起身示意要告辞了。临走前还特意邀请了林风改日到学校再度畅聊。于是大家互相客套了一番。谈话间,李先生和学生一阵喝彩,不由得引发了众人的注意。
忽然,抬头间林风瞥见了正对面的那一桌,一个穿着白色大衣,梳着欧洲宫廷式卷发的女孩朝她看了过来。尽管割了一个大厅的距离,不过林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居然是若曦。立刻,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很仔细的注视着,不过那姑娘去回国了头。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内心的冲动,于是他起身顺着圆形的走廊朝对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