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让没有了酒精和怒气支撑的血斧瞬间瘫软跪倒在地,手中的短斧掉落在一旁,巨大的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见身份已经暴露,雅格一把扯开已经支离破碎的黑袍,将手中的剑搭在血斧的右肩上,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酒馆的气氛越加凝重,血斧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上一次这么快时是在雷霆之森时被一只六阶炎虎盯住,血斧低着头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一咬牙,正要开口说话时,一道闪电忽地划破了夜空,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鸣声,就连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波普也悠悠醒来,朦胧着双眼,打量着周遭的情况。
“嗝,人呢?玛丽,怎么没人了?嗝,我的酒呢?玛丽!给我满上!”波普一边打着嗝一边扶着吧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见波普这幅样子,玛丽气不打一处来,张嘴便是一顿怒骂,“你这条不忌嘴的癞皮狗,就知道喝喝喝,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情况,这是喝酒的时候么?还问老娘的客人,老娘的客人不是被你这癞皮狗吓跑了?”
“呵呵,玛丽,你又来,我,我,我怎么会吓跑你的客人,我不是,不是按照你的吩咐了吗,怎么会……”
玛丽张口打断断断续续说清事的波普,“怎么会有人知道你是圣骑?你还不看看你的侄子?”
波普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慢慢转过身来,只见雅格一身明亮的圣骑士铠甲,手中的骑士训练剑正压在血斧肩上,看到跪在地下的血斧,又低头看看自己,摔倒前的事情如潮水一般涌来,波普瞬间清醒了三分。
波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正要开口劝住雅格,却见骑士训练剑突然从雅格手中滑落,然后雅格痛苦的用双手抱住头,喉咙间传来低沉而又痛苦的声音。跪在地上的血斧肩膀一松,抬起来见雅阁这样,就地打滚,接着起身拔腿就跑,冲入雨夜中,不见了踪影。波普见状,刚要追上去时却听雅格说道。
“咳咳咳,波普叔叔,别追了,和他无关。”
波普一脸关切的看着雅格,只见雅格慢慢放下一只手,一只手捂着左眼,喘着粗气坐下,待气息平复些许才开口说道“刚才,咳咳咳,头好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塞到我的头里一样……玛丽姐,能倒杯水给我么?”
“阿道夫侯爵,我看试验也快接近尾声了,不知侯爵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同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海因里希教授面泛红晕,眼中充满激动的对一旁的阿道夫说道。
阿道夫一口喝干水晶杯中的红葡萄酒,充满愉悦的吹了一声口哨,“怎么不?我尊敬的教授,这历史性的一幕,怎么能缺了你我的见证?”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眼前的这一幕,在高约五米左右的透明培养皿中,培养皿上闪烁着暗红色的符文,据说是来自当年上古大战留下的遗物,在这个培养皿中,不知名的绿色液体中浸泡着一个头戴黑曜石所炼制的头盔,漏出一只左眼的男孩,男孩所带的头盔上连着一条银管,虽然银管不知通向何处,但我知道,银色的管子里,一定是一种奇迹,这种奇迹闪烁着白色的光芒,它通过管子流入男孩的头里……”
——《我在衔尾蛇的那几年》
阿道夫抬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培养皿,看着白色的光芒一点一点流入男孩的头内,看见男孩露出的左眼早已闭上,阿道夫一声轻叹,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奥姆斯坦因的孩子,不知道你的眼睛是不是像你们的母亲那般忧郁,明亮……”说罢阿道夫转过身背着手走向一旁的海因希姆教授,若他在看上那么几秒,一定会看到,这个男孩湛蓝色的眼睛,被红色的火焰吞噬。
被泡在培养皿的福克斯艰难的睁着左眼,左眼带来的刺痛让福克斯保持着一丝清醒,此刻福克斯能看的只有一片火红,脑海中充斥着各种想法,各种情绪,不甘,愤怒,焦虑,嗜血……耳畔回响着无数个声音,这些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夹杂一起,让福克斯根本听不清到底讲些什么。
头痛,头痛,无尽的头痛。头痛像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袭来,每一次福克斯都觉得自己的头撑不下去了,下一次的头痛会像一把刀一样将自己的脑袋劈开,然后从中喷出脑浆和血液。但福克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己这些年不止接受人体试验,还有许多人体强化,没有指挥的精神力量是不可能破开衔尾蛇强化过的颅腔的。
福克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自己的头越来越痛,无数的意念汇聚在一起快要把他逼疯,轰鸣不绝的杂音让他难以专心,只想这样昏过去,哪管洪水滔天,自己从小就是这里的试验体,每天有各种实验,福克斯不是没想过死去,好几次试验都将福克斯逼到了死亡的角落,实验人员将他扔到一旁仍他自生自灭,那段时间,连死亡都成了奢侈。
然而福克斯却活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研究人员研究不出来,但这并不阻碍实验人员对福克斯的喜爱,一个不会被奇奇怪怪试验弄死的试验体,就好比帝都孩子手中被魔法加持过得一个不会被玩坏的玩具。
“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这样死去真是不甘呐……”
“哥哥,大家的仇只能靠你了……”
福克斯慢慢闭上左眼,那片红色却没有因为福克斯闭上了眼而退散,反而像火一样,在黑暗中更加鲜艳更加热烈,来自灵魂的疼痛消散在这夺目的红中,耳旁的声音被红淹没,福克斯从没这样舒服过,就这样在无垠的红中畅游。往后的日子里福克斯也有曾想过,当时如果没有那道金色的光,他或许一辈子就在这红中,迷失自我。
“呜……呜……呜……”
脑海不知从哪里传来庄重而又威严的号角声,这浑厚的号角声唤醒了混混洋洋忘却一切的福克斯,疼痛随着福克斯的清醒也随之而来,福克斯恨这声音,这声音让他不得不承受无边的痛苦。福克斯却又对着声音恨不起来,这声音让他又能在这个痛苦的世界苟且,活下去是好的,哪怕为之背负无尽痛苦,人只有活着,才有然后的一切。
福克斯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牢牢记住每一分疼痛,福克斯也不知道这疼痛会不会成为永远。闭上眼睛的福克斯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没学过一丝武技斗气,没学过一点魔法奥术的普通孩子,所以福克斯看不到自己体内燃烧的红和金色光芒的对峙,看不到红色和金色的相互磨灭,还有融合。
闭上眼睛的福克斯看不到自己体内的状况,也看不到培养皿外的情形,倘若他睁开眼,他将看到海因里希教授愤怒焦躁的脸,他也会看到阿道夫侯爵紧锁不展的眉头,金色的光芒带给福克斯的,是活下去的一丝希望,而带给海因里希教授和阿道夫侯爵的则是浓到化不开的不安。
阿道夫不停的在一旁踱着步子,突然阿道夫走到海因里希教授面前,盯着同样不安的教授语速飞快的说道“海因里希教授,相信您刚才也看到了,这孩子刚才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哪怕只有一瞬间,但本侯还是感受到了,那金色的光芒有着纯正干净的光明气息,如果教授你现在不能给本侯一个合理且能说服本侯的理由,本侯有权利以叛国罪将教授你就地格杀,相信教授你也知道这孩子对王朝的重要性!”
海因里希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阿道夫侯爵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侯爵请您收回刚才的话,我海因里希对王朝的忠诚并不比您少半分,正如我所说,这个试验体是奥姆斯坦因的传奇双子,传奇双子的故事想必不用我过多累赘,他们当时是尼古拉斯教皇陛下亲自洗礼的孩子,刚才的金光可能就是当时教皇陛下的手笔,不知道我这解释能不能说服阿道夫侯爵?”
阿道夫侯爵也知道,海因里希教授和自己一样,对王朝忠心不二,只是刚才突如其来的金光让阿道夫丧失了理智,扭头看了一眼培养皿中翻滚不息的绿色液体,阿道夫一脸担忧的说道“我为我刚才的失礼表示歉意,望教授您能理解我刚才的不安,毕竟这次试验事关王朝国运。只是还有一事,不知这金光是否让这次试验功亏一篑?说实话,王朝没有第二个十年来与教廷虚以委蛇了。”
海因里希教授嘴角微微上翘,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侯爵不必多虑,未虑胜先虑败,做实验怎么能没有意外处理方法,何况这次有您的建议,咱们有两个试验体。到时候若是07035失败了,只要一个按钮,07035便能成为一台杀戮的机器,一个只有人的基本念头,不知道疲倦不会受伤的杀戮机器,既然不能成为王朝的神,那就成为王朝的狗吧!”
阿道夫听了海因里希教授的解释,明显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衔尾蛇实验室的屋顶,阿道夫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教授你知道么,刚才那道光带给我的压力,哪怕我在灰影沼泽,也未曾遇到。都铎……没有第二个十年了啊……”说罢阿道夫低头看向另一个培养皿,指着那个飘在培养皿中问道“教授,这个不会再被教皇动了手脚吧?”
提起这个女孩,一向语调波澜不惊的海因里希教授声音中也掺杂了别样情绪,“这个是肯定不会的,说实话,这个试验体本来一开始是最合适的,如果不是那个奥姆斯坦因的孩子……”
“不知道这女孩是什么来历?竟让教授如此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