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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永 别 离』

五年后,我重返凤翔府。这一次我是微服出巡,任务是劝说哥舒明朗放下仇恨,和温恬儿一起进京,为朝廷和天下万民效力,最好也可以说服汤驰。毕竟他们都是皇上的亲人嘛,况且皇上还觉得亏欠了他们许多,想要尽力补偿。

我像往常每次来凤翔都要逛街一样,又在街上走着。我把几个为数不多的侍从都支开了,一个人感受着凤翔府春天的气息。看着市井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我为皇上感到欣慰,也为盛唐感到自豪。我就这样边想边走着,忽闻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去。

豪车落地,一袭白衣的哥舒明朗从车里走下来,对我微微一笑,一笑倾城。

三年前,我请求皇上派最好的御医医治哥舒明朗和温恬儿,还悄悄用自己五十年的寿命和永世不能回到21世纪的代价向送我来唐代的神交换了两粒仙丹,并托派去的御医给他们服下。重出江湖的哥舒明朗已不再是从前的年少轻狂了,他褪下华服,总是喜欢着一身素衣白裳在了物园和赌坊间来去。

我心领神会,也对他微笑着。

“请你,乘我的车。”明朗伸出右手邀请我。

“我今天不想坐车。”我把左手放到他的手中,“我想骑马,好吗?”

“我陪你。”他爽快答应了。

两岸的草木绿茵茵的,我们飞驰而过。

温暖的阳光,拂面的春风,流淌的春水,冒芽的嫩柳,踱步的马匹,知心的故友,恐怕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踏青了。

“这五年,过得好吗?温姐姐怎么样了?”我近前同他并肩而站。

“都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

一小段沉默。

“你还恨我吗?”

“几年来,我想了很多,父王他的确犯了很大的错,或许,这就是他的命数,怨不得人,而你,”明朗看向我,“谢谢你,医好了恬儿和我。”

“见你明白了,我真的好开心。”我也看向他,后又将目光移到面前的小河里,“皇上一直都很挂念你、温姐姐,还有汤驰,他想请你们一同回京,来弥补他所欠你们的。”

“我已经喜欢上这个浪漫的地方,不想离开了。你还是去问问汤驰他们吧。”

被朗一口拒绝,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去说服他,只好先保持沉默。

“不如,我先给你看样东西。”明朗略显神秘地说。

一段路之后,我们下了马骑。

“看。”我顺着朗看过去,那是一栋两层的竹楼,环境颇为幽雅。

“这是你五年前来凤翔时,我就准备修建好送给你的。我想,比起衙门安排的府邸,这里会更适合你。请。”

我踩着竹梯慢慢地走上去,仔细欣赏着,感觉很惊喜。

“谢谢你,我很喜欢这里。不过我想先去看看大家,再把这里给收拾一下。”

..

回来的途中,我们几乎没有说话。这就是无言的默契吧,虽未曾开口,但却已经知道对方的想法了。我们享受着这一路难得的时光,丝毫没有留意到周围潜伏的杀机。

“小心!”一支箭正朝着我们飞来,我慌忙扑上去,毒箭从后背**我的右肩,朗抱着重心不稳的我,转了半圈倒下。

“我既然医好了你,就不许你再受伤。”我用力地笑着。

我看见朗的眼睛里有闪烁的泪光,心里甜甜的。

见没有人出现,我继续说:“朗,回京城吧,皇上需要你,天下万民更需要你。凭你的能力.大唐有了你.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鲜血从嘴角突然溢出来,染红了他的白衣,“我可能撑不下去了.答应我.”我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物园的房间里了。我迷糊地坐起身,想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明朗推门而入,手上端着汤药。

“醒了,就先把药喝了吧。”明朗端着药在床沿坐下。

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顺从地喝下明朗一勺一勺喂我的汤药。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希望时间就此停在这一刻,不要再走。

喝完了药,明朗收拾好碗碟,准备起身离开,我拉住他。

“答应我,随我一同进京。”

明朗犹豫了一下,说:“那我总要和恬儿商量一下吧。”

我舒心地笑了,我知道他同意了。

可我不知道昨夜他照顾我几乎没有合眼。

昨天夜里,我发着高烧,意识模糊,还做着噩梦,拉着明朗不断叫着:“不要.不要.对不起.对不起.”

几天后,我感觉好了许多,就起身穿了衣服,想去外面透透气。

我推开门,听见隐约有笛声传来,我寻它而去。

原是明朗在院中吹笛。我悄悄靠近,坐在他旁边安静地听着。我用胳膊托着腮,回想我们之间经历的种种。等了这么久,终于听你为我吹了笛。

一曲罢,我被拉回现实。

“好听吗?”明朗问我。

“好听。”我如实回答他。

“好听就好。”

之后,我、明朗、温姐姐,还有他们三岁大的儿子一起吃了顿饭。菜很丰盛,但不油腻,全是温姐姐亲自为我做的。我是第一次吃温姐姐做的菜,味道挺不错。我瞧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模样,感觉特别特别温馨,又开始祈祷时间停滞不前了。

一眨眼间,两个星期很快过去了。我带着明朗一家三口赶回京城。汤驰和宇文男不愿去,留了下来。

我们的马车前进在山路上。

突然马车一倾,我们摔倒在地,好多人冒出来。

“我们中了埋伏!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的。”明朗最先反应过来。

“我们已经恭候你们多时了!”带头的说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当朝公主,你们竟然敢拦我的去路,活得不耐烦了!”

“哼,公主?”带头的恨恨地说,“我们要的就是你!拿命来吧!”

“擒贼先擒王!”明朗立即上前与带头的纠缠起来。

明朗的武功早已完全恢复,很快便将此人制服。

“不许动!都给我住手!”明朗大声喊道。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突然,一个人冲向抱着孩子的温姐姐,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不许动!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竟然是声东击西!

“不要伤害她!”

“放开温姐姐!你们要的人是我,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不要伤害其他人!”

“好,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你放了他们,我任凭你处置!”

“上一次放毒箭让你侥幸逃脱,这一次,”他奸诈一笑,“如果你还想要她的命,就从这山崖上跳下去!”

原来毒箭也是你们放的。

虽然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可听见时,心里还是异常沉重。这个早,是从我初进了物园就开始了。温姐姐教我古琴那会儿,我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我会为他们而死。我想了很多种结局,有幸,其中包含了今天这个。失去了五十年寿命,我竟只能活到今天。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好吧,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五年前,你和那狗皇帝相互勾结,杀了王爷,这件事儿,你该不会忘了吧?”

原来,他们是静王爷残存的党羽。呵呵,自己欠的债,自己终要还啊!

我淡淡地笑了,道:“想不到你们竟然如此忠心耿耿!好,就看在你们如此忠心的份上,我答应你们了!但是你们必须遵守承诺,把他们给放了!”

“一定!”

“痴儿!”朗好久没这样叫我了,死前还能够听你这样着急地叫我,真好。

我定定地看着温姐姐,然后慢慢转过身去,走向悬崖。

“妹妹不要!”

我知道这些人是不会伤害明朗和温姐姐的,我知道我甚至根本就不需要牺牲,但是,我想不出来好的办法。我的心,很痛。或许,多年来的心结终于得以解开,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我并不觉得遗憾什么,我为我的子民们能够安居乐业而献出了生命,值,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我来到悬崖边上。

我闭上双眼,放空自己。

什么都不想了,我纵身一跃。

“痴儿!!!”朗没命地飞过来,紧紧拽住悬在半空中的我,我的手被他扯疼了。

“回去以后,放下曾经,好好做你的事,好好爱该爱的人,比起我,大唐百姓不能没有你。”我们一起往下滑了一下。

“永别了。”我挣脱他的手,消失在视野尽头..

“不要!!!”朗伸直手臂,却什么也没抓住。

明朗心碎地摇着头,心碎地闭上眼睛,心碎的泪水滑过脸庞。

我忽然间觉得没能与你一同走进朝廷,一同为百姓效力是一件很大的憾事。不过幸好,我是为天下万民而死的。只是不知,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但我确定,有爱。至于是哪一种,已经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皇殿之上。

“皇上。”明朗抬起双手,低头作揖道。

皇上走下龙椅,真诚相待:“不必多礼。我会厚葬她的。”

“谢皇上。”

山崖上,哥舒明朗缓缓放下唇边的玉笛。

明朗眺望山外远方:“我的最美,就是你。”

镜头拉远,哥舒明朗牵着马缓步走远了..

我们不曾相望、不曾拥抱、不曾说爱,甚至一牵手即成了生离死别。但,我们的感情是最真正纯粹的,因为我们内心都是最真正纯粹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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