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都,翎与答己的婚事迫在眉睫,翎很久没有来国婿府,卜鲁罕满心悲凄,日日坐在回廊的椅子上,时而发呆,时而不动声色的落泪。
长青守在一旁,:“公主你先不要伤心,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你这又是何苦呢?”
“长青,我听人说,中书府上的聘礼都送到弘吉拉府上了。”
“别听他们瞎说,那些人的嘴里能有几句是真的?”
“长青,你就不要再骗我了,比起蒙在鼓里,我更想知道的是真相。”
“我哪敢骗您,我说的都是实话。”长青面上浮起一丝不自然,但卜鲁罕此刻心不在焉,没有看到。
卜鲁罕只是呆坐着看向回廊的尽头,那条但凡有客人便会经此而过的回廊,恍惚间看到幼时从这里跑过的小小的卜鲁罕,后面跟了一群仕女随从喊着“公主小心,公主别跑”。一群侍从跟在两侧不敢阻拦,只得伸手护着。她就这样一直哈哈笑着往前跑,不时回头看向托里思慈爱的面容,然后不留意的撞进一个可爱的男孩怀里,疑惑道:“你是谁?”那男孩扶起她,怜爱的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回答道:“我叫孛儿只斤-绍布,你可以叫我翎哥哥。”小卜鲁罕眯着眼睛“咯咯”地笑着:“翎哥哥”,那笑声宛若轻脆的风铃。
卜鲁罕此刻沉浸在那段初识的美好回忆里,嘴角挂着一丝温暖的久违的笑意,她转过头想要迎接几缕阳光,却刚好看见地上一个拉长的影子,源头是一双金丝纳成的黑靴,卜鲁罕缓缓抬头,迎上托里思心疼的目光,她红肿着眼睛和鼻尖,面色憔悴,苍白的唇间吐出一声:“额祈葛。”
托里思勉强的笑着应了声:“哎,”接着犹豫了下,又说道:“沫儿,你翎哥哥来了。”
卜鲁罕像听到希望一般,“腾”的站起来,,瞪大忽然有了光彩的眼睛说道:“在哪?”
“在花园里。”
“我这就去,”说完又想起自己憔悴的面容,忙招呼长青:“快,长青,快帮我梳妆打扮。”
长青也感到高兴,积极的应道:“好的,公主。”
托里思看在眼里,想要制止,却下不了手,看着卜鲁罕难得开心的远去的背影,潸然泪下。
卜鲁罕梳妆完毕,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担忧的问道:“长青,你帮我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太肿了。”
“我看看,”长青仔细的看着,安慰道:“没有,公主好看的不得了,等下翎郎看到,一定眼睛都移不开了。”
卜鲁罕害羞却开心的笑着,说道:“咱们走吧,别让翎哥哥等急了。”
二人迫不及待的来到花园,花园的石凳上,翎正背对着坐在那。卜鲁罕停下脚步,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伤心,泪花在眼里打转,长青看到后,忙小声安慰道:“翎郎来了,公主该开心才是。”卜鲁罕于是吸了吸鼻子,笑着点头。
卜鲁罕走上前去,翎听到后面有声响,忙起身回头,迎上卜鲁罕微红的双眼,心头也是一颤。卜鲁罕笑着唤道:“翎哥哥。”
“沫儿,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啊。”卜鲁罕违心的说着。
“我来是想告诉你,三日后,我就要跟答己成婚了。”
从翎口中说出这件事,仿佛晴天霹雳。
“沫儿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卜鲁罕瞬间落下泪:“为什么?”
“我要娶答己了,弘吉剌家对我的仕途更有帮助。”
“仕途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卜鲁罕努力抑制自己的伤心,轻声的问道。
“趁我哥没有回来,我要好好把握这个契机,错过了这次,将来恐怕是不会有了。”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卜鲁罕睁大眼睛,尽量不让泪掉下来。
“对不起,这个笛子还给你。”翎不敢抬头面对卜鲁罕的目光。
卜鲁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踉跄着退后,腿一软险些摔倒,长青忙上前扶住,看不下去的说道:“翎郎,今天就算是冒着以下犯上的罪责我也要把话说出来。你知道这几天公主是怎么度过的吗?她每天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以泪洗面,难道等来的就是你几句绝情的话吗?若是这样,您还不如不管不顾,又何必来火上浇油。”
“别说了!”长青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卜鲁罕制止住。
“公主,你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难道你就咽得下这口气?”
“让他走!”卜鲁罕浑身颤抖、无力的说道。
“公主。”
“走!”卜鲁罕泪眼婆娑,声嘶力竭的吼道。
翎放下笛子,最后看了眼卜鲁罕,悻悻的转身离去。
卜鲁罕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长青也跟着哭了起来。
翎一走,托里思和琪琪格就赶了过来。琪琪格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止不住的泪如雨下,扑上去将卜鲁罕抱进怀里,声泪俱下,长青退到一边,托里思上前,将二人环在怀中:“好孩子,哭吧,爹娘都在这陪着你。”
卜鲁罕泣不成声,磕磕绊绊的说着:“爹,为、为什么,他要如此、狠心,难道一直以、来,他都是、骗我的吗?”
“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就让他去吧。”托里思声音哽咽。
“荣华富贵、就那么、重要吗?我都肯、为他放、弃一切,厮守天涯,为什么、为、什么!”卜鲁罕痛彻心扉。
“傻孩子,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挽留。”
翎大婚前夕,卜鲁罕坐在房中又是一夜未眠,屋里没有点灯,她不想让二老知道她的状况。破晓前的黑暗里,卜鲁罕缩在床角,愣愣的发着呆,消瘦的脸颊,干裂的嘴唇,黑眼圈中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哪还是那个倾城貌美的少女。
远远传来金鸡啼鸣,天空渐渐散开乌云,卜鲁罕这才起身坐在镜子前,缓慢的梳妆打扮,用柳条眉笔细细勾画黛眉,用胭脂给双扉和唇上添了血色,穿上一身艳丽的裙衫,趁府上的人还没有起来,悄悄骑上马来到了翎的府上,她站在张灯结彩的门外,看着红艳的灯笼和双喜字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起得早的侍从打开门后看到她,于是进门禀报了翎,翎穿着新衣出来,英俊潇洒,他走到阶下:“你怎么来了?”
“来祝贺你。”卜鲁罕讽刺的说道。
“谢谢。”
“啪”一声脆响,卜鲁罕一巴掌打在翎的脸上。
“如果这样你能舒服点的话,你尽管动手好了,但是不要再打脸,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想让别人看孛儿只斤家的笑话。”翎忍着疼痛。
卜鲁罕恨的直颤抖,奋力的捶打着翎:“你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你这个伪君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
“不要!”卜鲁罕停下宣泄,祈求道:“翎哥哥,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对不起。”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吃再多的苦,我都可以,只要你不抛下我。”
“沫儿,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不要!我不要!”
“沫儿,你别闹了,还是快回家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不行,我不给你走,我不给,翎哥哥!”
“沫儿,回来!”托里思此时赶来了,拉开了卜鲁罕,卜鲁罕伸手想要拉住翎,却抓了个空:“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泪水再度喷涌,模糊了视线。
“不要!”一声大喊,卜鲁罕从梦中惊醒。
翎听到声响,忙从隔壁赶了过来,敲着门,急切的问道:“沫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卜鲁罕忙赤脚跑下床,打开门扑进翎的怀里:“翎哥哥。”
翎看到她满面泪水,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还赤着脚,忙拍抚安慰:“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卜鲁罕只顾呜咽,将脸埋在翎的怀里,久久不能从梦中将自己拉回。
翎反手关上门,上了栓,将卜鲁罕斜着抱起来,放回床上:“好了,好了,别哭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说着给她盖上被子。
卜鲁罕摇了摇头,哽咽的说道:“还没过去,这个梦恐怕会实现。”
“别怕,都说梦是相反的。”
卜鲁罕还是哭:“我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但是没想到在梦里经历时会那么煎熬。”
“不哭不哭,”领用手给她擦着泪:“过几天我们就回家好吗?”
卜鲁罕更加难过,盯着翎的脸,质问道:“翎哥哥,你那么着急回家吗?”
“嗯,有些重要的事,需要赶回去处理。”翎一边给卜鲁罕擦泪,一边若无其事的说着。
卜鲁罕拍掉翎的手,盯着他,审视他,半响开口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翎不解的问道。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卜鲁罕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声道。
“好吧,你不要想太多,早点睡,养足精神。”翎起身离开。
卜鲁罕裹紧被子,一个人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