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社城外即将迎来又一天的黎明,也是一天开启时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征杀了一天的太平军绝大多数都进入了梦乡,整座营地之中充满了梦语,昆虫的名叫之声。
皇甫嵩和朱儁挑选军中好手,换上平民衣衫,携带引火之物潜入营帐各处,这些精锐发现,这里简直就像个不设防的贫民窟一样,很多没有营帐之人,横七竖八躺在杂草之中,吃剩下的烂菜,倒掉的脏水,粪便随处可见。
潜伏在黄巾军营地之外的皇甫嵩,心内焦急的等待着约定好的起火信号,此时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引火时间已经到了,天边那无尽的黑暗中已也以微微透出一丝光亮,只是那期盼中的火光却毫无踪影。
“皇甫将军,您看,火光”一名哨尉轻声对皇甫嵩说道,颤抖的声音暴漏了他内心兴奋之情。
皇甫嵩放眼望去,只见黄巾军大营之中,仿佛突然间飞出无数萤火虫一般,瞬间将整座大营照亮,无数飞烟夹杂在空气中,盘旋飞起。
远看像是一股平地而起的沙尘暴,在无数乱窜的人群中肆虐横行,这几乎将天地融化的风火,露出狰狞的面目,肆意妄为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熊熊的火势中,无数太平教众,如蝼蚁般四处乱窜,哭爹喊娘,想要找到逃生之路去,只是滚滚浓烟之下,无从逃脱,一堆堆的人被这燃起的浓烟活活呛死,更有无数人被这烈火吞噬,烧得皮开肉绽,劈啪作响。
皇甫嵩和他手下的军士在远处观望,只觉得这遮天大火雄壮无比,众人被炙热的火焰烤的连连后退,身上的铠甲烫得贴身皮肉生疼,一股混合了茅草味道的肉香味飘散过来,众人只感到胃中翻腾。
“这等火势,只怕这额贼也没有多少人能逃出升天”皇甫嵩目中尽是悲哀之色,长叹道。
“这些额贼无恶不作,死有余辜,这场大火下来也省的污了我们的刀剑了”屯骑校尉张淼张淼一脸狰狞的说道。
“背叛朝廷者,天自罚之,只是我们派出引火的儿郎不知能否安然返回”皇甫嵩点头道。
“将军真乃仁心也,上天定会保佑那些为我大汉出生入死之人”张淼一脸真诚的说道。
“本将军就在此等候潜入地阵的儿郎,若是没有他们的消息本将绝不吃饭”皇甫嵩望着远处漫天大火的黄巾军大营说道。
“渠帅,西面火小一些,我们从那里冲出去吧!”一名满脸烟尘的小旗主勒马跑到波才面前说道。
“我不走,快让人救火,挖防火沟阻断火龙”波才衣衫不整的怒吼道。
“渠帅,大营里面四处起火,人马乱窜,根本无从挖沟啊,再不走火烧到这里,我们就出不去了”这名旗主用变了调的声音说道。
“哎!”波才恶狠狠的看了这名旗主一眼,长叹一声打马而走。
一路上碰到拥挤的黄巾军士卒,波才的亲卫队毫不犹豫的用手中的马刀将他们清理干净。
一路踏着自己的尸体,波才和他的亲卫队好不容易冲出大营,正在狼奔突兀之间,一队人马自另一个方向奔出,波才抬眼一看,正是张忠廉带着一队人马跑了出来。
“渠帅,这汉妖竟然如此诡计多端,我们的大军完了”张忠廉带着哭腔喊道。
“此仇不报,我波才誓不为人”波才望着几乎让烈火烧得有些模糊大营愤恨道。
“渠帅,我们现在去那”张忠廉茫然的问道
“我们去荆州同张渠帅汇合,再作打算”波才沉吟了一下说道。
正当黄巾军众人商量去处的时候,一彪人马突然冲出,当先一将头戴大叶飞烟盔,身穿火龙精叶甲,四腿健硕的枣红马身上也披着厚重的精铁甲。
此时火红的太阳自地平线上徐徐升起,无尽的光芒普照大地,这员战将就如同在太阳中走出来一般神威凛凛。
“来者何人”波才看到对方如此声势,不由得心神震颤,勉强大喝道。
“某家沛国谯人曹洪,曹子廉,尔是何人”如同燃烧火云般的大将喝道。
“本座乃太平教豫州渠帅波才是也,若不让出去路,定斩尔的妖头”波才晃了晃手中的五股托天叉大喝道。
“哈哈,丧家之犬,漏网之鱼,还敢大言,看我斩下你的狗头向主帅献功”曹洪大笑着,双脚一磕马镫,人马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右手在得胜环上一捞,一柄通体发红的雁翅红毛刀被抓在手中,向波才风卷流云般杀去。
波才看曹洪来势凶猛,只得一拍胯下枣红马,上前迎战。
波才看得对方临近,晃动五股托天叉,借着马力向曹洪胸口狠狠扎去,曹洪横起大刀向外一磕,波才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顿时双臂一麻,虎口崩裂,托天叉脱手飞出,曹洪顺势大刀一转,斜肩斩下。
波才只觉得脖颈间一股恶风袭来,冰冷的刀锋直令其汗毛乍起,勉力将身体向一侧躲避,只是来人大刀太快,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肩膀传来,双眼一黑失去知觉。
远处观战的张忠廉,只见二人双马一错,波才钢叉飞出,紧接着魁梧的身躯被劈下一半,鲜血飞溅,内脏坠出,被喷溅了一身血肉的枣红马,拖着只剩下半边身子的波才,转了一圈向黄巾军所在跑去。
张忠廉和余下的黄巾军只看得魂飞魄散,波才的勇武大家人所共知,没想到竟然在来人手下走不出半个回合,就被劈做两半。
“走”张忠廉惊呼道,打马便走。
“哈哈,正要尔等头颅报功,那里去”曹洪哈哈大笑道,拍马直追而下。
这茅草引燃的大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太阳刚刚越过地平线,这融化万物的祝融之怒终于平息下来。
皇甫嵩和众校尉、军士来到波才大营之前,只见一望无际的尸体,层层叠叠的倒卧在焦黑发烫的泥土之中,或握拳缩头侧连于地,或一身焦黑张嘴伸臂,或跪地望天双眼暴突,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地面太热马不能行,皇甫嵩等人只得退出,刚刚进入长社城县府之中,一名哨探来报,一队打着汉军旗号的人马向长社进发而来。
“难道是朝廷派出的援军到了”屯骑校尉张淼惊喜道。
“随我到城上一观”皇甫嵩站起身来,大步向城头走去。
来到城上,皇甫嵩向城下一望,只见中军大旗之上赫然绣着一个曹字,大旗之下一员战将端坐于一匹黑马之上,来人身穿掐丝黒鳞甲,头戴日月分云盔,布满麻子的脸旁,长髯飘然,一双短眉斜上两边,细长的双目炯炯有神,略大的鼻子下,长着一对薄薄的嘴唇。
“孟德你怎么来到此地了”皇甫嵩一看来人不由得大喜道。
曹操素有清名,与皇甫嵩同殿为臣,虽无深交,但也可说是一般的朋友,尤其是曹操当街暴打张让叔父一事,更是令皇甫嵩佩服,事以一件曹操来此,不由得心中大喜。
“哈哈,皇甫将军还不让我等进去,我给你带来了一份大礼”曹操哈哈大笑道,一脸豪迈之色。
“呵呵,我都高兴的忘形了,快快打开城门,我要亲自迎接孟德”皇甫嵩大笑道。
不一时城门打开,曹操率军今日城中,只见皇甫嵩果然立于城门之内迎接,曹操急忙滚鞍下马,躬身施礼。
“皇甫将军折杀小将了,怎敢劳动将军虎躯”
“孟德能在吾危难之时来此,足见情谊,本座怎能不亲自迎接”皇甫嵩握住曹操双臂笑道。
“皇甫将军言重了,就算我不到此,区区草贼,怎是将军敌手”曹孟德不敢托大,依旧恭敬的说道。
“说来惭愧,若不用那有违天和的法子,恐怕孟德只能见到本座的尸首了”皇甫嵩长叹道。
“为将者必智勇兼备,将军能用计胜之,实为上策也”曹操赞叹道。
“孟德远来劳顿,还请城中歇息”皇甫嵩不在纠结此事,把臂同曹操进入城中。
二人刚刚进入县府,探子来报朱儁率军回来了。
皇甫嵩大喜之下急忙请进府内,三人重新见礼落座。
“皇甫将军,火势太大,我没有拦住波才,还望将军恕罪”朱儁汗颜道。
“那里怪得朱将军,如此火势之下,朱将军怎能寻得到波才其人,我排将军在外埋伏,也是存了万一之念,将军不必懊悔”皇甫嵩微笑道。
“呵呵,适才在城外之时,某家就说给皇甫将军送上一份礼品,朱将军也一同欣赏一下这份礼物如何”曹操哈哈大笑道。
“哦!孟德的礼物定然不凡,本座在此一观”皇甫嵩略微沉吟了一下道。
“子廉,将礼物呈上来”曹操向厅门外喊道。
不一刻,一股腥风传来,曹洪手提一人头走上厅堂。
心中早有所料的皇甫嵩定睛一看,正是波才
“这该死的额贼,也有今天,可惜本座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朱儁站起身来走到曹洪面前,仔细观看波才人头,咬牙切齿道。
“哈哈,此人生得好生威武,可是你斩杀了波才”皇甫嵩大笑道。
“启禀将军,正是小校”曹洪急忙施礼道。
“此人乃是我的本家兄弟,姓曹名洪,子子廉,自由熟读兵书,练就弓马,勇猛过人,现任左军校尉”曹操站起身来向皇甫嵩介绍道。
“真乃虎狼之将也,来人,拿酒来”皇甫嵩一招手道。
一名亲军立即将一筹酒奉上,皇甫嵩接过酒筹亲自递予曹洪道:“子廉能饮此筹否”
“大丈夫生啖其肉,何况一酒乎”言毕,拿过酒筹一饮而尽。
“真乃猛士也,大汉有此良将何其幸也”皇甫嵩眼中满是赞叹之色道。
“还不谢过皇甫将军”曹操看似一脸平静,实则眼中满是喜色道。
“多谢皇甫将军赐酒”曹洪施礼道。
“嗯!”皇甫嵩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帅椅之上。
曹洪则返身退到曹操身后笔直站立,面色平静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