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茂州的东部,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深谷,这深谷终年被浓雾覆盖,常人一入谷,便凭空消失,因次得名“雾返谷”。雾返谷两侧是层峦叠嶂的群山,绵延不绝。在某个山腰上,生长着一片天然的竹林。
这天,太阳刚刚爬上竹稍,从竹林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声。
寻声望去,在竹林的碧绿草坪里,十余个少年尽情的追逐、欢快的玩耍着。
在草坪的左上方,一鹤发童颜、约莫八十余岁的白须老者斜躺在竹椅上,微闭着双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听到少年们的嬉笑声后,白须老者眉头微蹙,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一众少年们,当目光掠过右下角一少年身上时,顿时一滞,凝神注视着这沉迷于书海的少年。
少顷,老者点了点头,皱褶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只见这少年身着一袭青色烟罗衫,方正脸庞,细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晨露,一对漆黑的双眸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中的书本,时而点点头,时而低头凝思。胸口的衣领开口处悬挂着一颗黑色圆珠,在朝霞的衬映下,显得神秘而古朴。
似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少年收起手中的书本,抬头朝白须老者看去,却见老者正安静的躺在竹椅上,难道自己产生错觉了?少年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随即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接着沉迷于书海去了。
许久,少年直起腰来,享受般的伸了一个懒腰,凝神望了一眼周围嬉戏的伙伴们,许是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平白增添了一抹无奈。
少年名叫范兴,今年十余岁光景,一落魄修仙家族族长的儿子。家中长辈给他取单名一个“兴”字,就是指望着他能在修仙路上带领家族走向兴旺。可天有不遂人愿,他非但不能兴望家族,反而成了家族累赘。
自打他出生那天起,家族里几乎把能弄到的灵药都用在了他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般,留不下一丝涟漪,无论如何跨入不了聚气期。其父母不死心,暗地里找高人检查了一番,最后得出一结论:废灵之体。
虽然范兴父母百般隐藏,这消息最终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家族。家族同龄人时不时的对他连讽带骂,更是给他起了个废柴之名,而一些长辈们对他冷嘲热讽,眼神里尽是鄙夷,尤其是那个爱赌博的二叔范泉。
父母及一些知道内情的家族长老始终没有放弃,依旧为他提供灵药,逼迫他修炼。他问过其中的缘由,得到的回答就是,待他进入了聚气期,自然会告知其中缘由。
范兴对此也无可奈何,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他深知凭自己的资质,是跨入不了聚气期这门槛的。这么多年来,他早就有了成为一介凡人的觉悟。
重重的一声叹息后,范兴信步来到草坪边缘,迎着朝霞举目远眺,看向远处的雾返谷。这雾返谷上空的浓雾在朝霞的照耀下,剧烈的翻滚着,拼命抵抗着朝阳的消融。一时间,浓雾与朝霞形成势均力敌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一幕似乎引起了范兴某些遐想,脸上的阴霾很快消失,整个人陷入了沉思,行为举止间似乎有少年不该有的成熟。
“海老,为何这雾返谷终年被浓雾覆盖,浓雾久久不能散去,是不是谷底有什么神秘之处?”范兴突的回转头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的白须老者道。
听到范兴的问话,海老望着远处的长谷沉吟了许久,方道:“范兴,你知道这雾返谷的来由吗?”
“不知道。”
“你们范家作为刘家村唯一的外来户,除了你之外,你们范家又不常与村民走动,与这长谷一般神秘,不知道来由很正常。”海老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范兴。
范兴挠挠头,不自然的笑了笑。他出身修仙家族,这个秘密从始至终未跟人提起过。不是他刻意隐瞒,而是不想让内心处的伤口暴露在众人面前,平白增添伤痛罢了。
海老说完,将身子轻轻的靠在背椅上,双目注视着天空,心神仿佛飘荡在远方,喃喃自语道:
“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这雾返谷原来只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有些猎人们怀着巨大的好奇心想要下谷一探究竟,结果是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在一千余年前,刘家村出了一个徒手撕裂猛虎的年轻猎人,他对这深谷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冒险前往谷底,这一决定遭到了村里众多人的反对,包括他那没成婚多久的妻子。可猎人性子执拗,不为所动,备足了干粮下了谷底。”
一众少年听到海老讲起故事,顿时停止了游戏,围成一圈,认真聆听起来,当听到年轻猎人下到谷底后,有人好奇问道:“海老,那猎人高手活着回来了吗?”
思路被人打断,海老掠过一丝不喜,转头看向一旁范兴道:“范兴,你觉得呢?”
范兴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我觉得,既然是故事,应该没那么简单。海老,你还没说浓雾的来由呢。”
海老闻言额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欣慰的笑了笑道:“当然。年轻猎人下谷之后,他的妻子每天都要来到丈夫的下谷之地等待数个时辰,期盼着他的归来。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树上的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而她的眼泪也在等待中哭干了……”
听到这里时,范兴满脸期盼的看向海老,陡然发现海老脸上似有一丝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海老似乎没有丝毫觉察,自顾自说道:“数年过去了,妻子终究是没有等到丈夫的归来。有一天,猎人妻子彻底绝望,她在丈夫的下谷之地徘徊了许久后,纵身一跃跳下了深谷。从此,沟壑里就莫名的被浓雾覆盖,终年不再散去。。”
一众少年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看向雾返谷,脸露恍然状。
范兴听完,似有意犹未尽之感,一时想不起哪儿不对,当他抬头看向海老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海老,那猎人和她妻子相遇了吗?”
海老闻言,双唇微微颤抖着,正待张口说什么时,他突然看向范兴道:“你家有人找你来了。”
范兴闻言站起身来,狐疑的看了一眼回家方向,只见路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啊!
正想着海老为何拿自己寻开心时,前面不远处飘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范兴贤侄,快随我回家。不要有事没事总跟这些泥包子混在一起。”
范兴闻言朝着声音方向看去,隔老远看见一邋里邋遢、灰黄脸庞的中年男子疾步走了过来,心里顿觉不喜,撇嘴道:“二叔,他们是我的师长和学友,不许你这么贬低他们。”
范兴对这位二叔印象很不好,除了每天“废柴废柴”的叫他、欺负他之外,而且听长辈们提起,这二叔迷恋于花红柳绿之地,最近还迷上了赌灵石,整天不着家,根本就没人能管的了他。
范泉疾步来到范兴面前,嘴角一咧,灰黄脸上露出一个伪善的笑容,眼神里尽是讨好之色:“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随我回家吧。”
这诡异的笑容,与那邋遢的表情极不相符,看的范兴有些头皮发麻,不知道二叔那坏心眼里装了什么鬼主意,又该整自己了吧。
想到此,范兴忍不住一咯噔,慌忙转移话题道:“二叔,我还要随海老练习武技呢!要不你先回家。”
“废……。”范泉闻言顿时原形毕露,目露凶光,正待举手强抓时,许是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去势,轻而易举的换上一副笑容道:“贤侄,练习武技以后有的是时间,家里有大事等着你呢!”
范兴没有注意到范泉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听到家里有大事,不由勾起他一丝好奇,淡淡问道:“二叔,家里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