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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拉萨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自己离开了X市,一路摄影,一路前行,在去往拉萨的途中,我看到许许多多在朝圣路上的臧民。一步一步,虔诚而不倦。也许对他们来说,只有在路上,生命才值得尊敬。

拉萨,有着最美丽的太阳,这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地方。在这个圣洁的城市里,满是佛像、五彩的壁画、匍匐朝圣的人群。这里很美,美丽得如同虚幻的一种存在。整个天空就像一颗透明的眼泪,悬在空中。

我一直相信宿命,我想逃离某种命运。我相信这个盈满佛光的圣城,能够给与自己强大的庇护。

我找了家当地的旅馆住下,躺在旅馆的木床上,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屋外彩色的幡旗在风中飞舞。小旅馆的主人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面孔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像藏南起伏的山川一样。如今他日渐体虚,行动迟疑,但据说在村里,他仍是个有着崇高威望的男子。

经营且操持这家旅馆的是个中年妇女。她叫拉姆。她的丈夫常年不在,不知道在外还是去世了,这种问题并不好问。

拉姆还有一个儿子,叫普布。我问他普布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她告诉我说,她的儿子出生在星期四,而藏语中星期四既是“普布”。跟许许多多当地人一样,普布脸上有两片高原红。他们享用亘古以来太阳赐予他们的高原人们的无上荣光。

女主人拉姆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口黄牙。她的笑容灿烂,就像高原上盛开的桑格花。

我住的地方,没有喧嚣的大街,没有匆匆的行人。却有许许多多坐在门口,手摇转经筒的老人。还有一群晒得黝黑,看到陌生的外来游客会突然停止嬉闹,满脸惊诧的孩子。在这藏南的荒凉之地,时常可见一拨拨稀疏的跋涉者,他们一步一匍匐,叩拜着脚下的藏南高原,亲吻着醇厚芬芳的土地,虔诚地前行,孜孜不倦。

我拍了许许多多的人物风景。也给当地人拍照,看得出当地人没怎么拍过照,他们在镜头面前总是显得很拘谨,很害羞。他们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高原红会晕开,很好看。

很多时候我外出都会有普布陪着。普布很高壮也很亲切。我看到他不觉得有距离,他好像对摄影很有兴趣。

臧民在屋顶和屋檐挂满了经幡。屋外空旷的地方还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玛尼堆。这里的人对佛有着十二分的敬畏。这里是佛之国度,留有很多寺庙。虽然年代久远,凋敝失色的雕梁画栋却仍然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在殿宇香雾中,手摇转经筒的臧民念着六字大明咒,悟着六字真言。他们的脸纯真而虔诚。

我觉得自己像个流浪者。而这个城市就是自己的收容所。

普布告诉我,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秋天高原上的风很大,吹起了我的头发,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我问道

想离开,但心里会害怕。他朝我笑了笑,一脸的释然和纯真。

害怕?

嗯,我胆子小。说这话的时候两人都笑了。

江南很漂亮吧?普布颇感好奇的样子。

嗯,很漂亮。我捋了捋头发说道。

跟这儿比呢,哪个漂亮?他天真地像一个小孩。

差不多吧,都挺漂亮的。

普布的汉语不是很好,所以很多时候话讲的很慢。他单纯地如同高山岩缝里的雪莲花。他没有离开过这里,与爷爷、母亲、弟弟一起,生活在这个封闭的藏南一隅。他们整天念着经文,在六字大明咒中安信地度过每一天。

小旅馆每天依旧迎来很多的人,在客房里留下各种体温、气息和痕迹。然后他们离开后,所有一切都被快速地遗忘殆尽,从来都不会有人记得旅行者的脸。

小旅馆前面的河,带着周遭臧民每日虔诚的祈求与祈福,静静地流淌着。此时,正值南方闷热的暑天。

拉姆的样子已经很消瘦,略微显得驼背,腰部都不太能够支撑。她依然每天做她的手工艺活,饲养家里的牲畜。我依然每天外出摄影,姿态专注,心平如镜。陌生的环境和新鲜的素材让我多了很多灵感。但在这个藏南高原之上的城市,我只是个旅行者。

西藏的落日很美,天空被装饰得格外深幽纯净。天的尽头是一片黄色,远处隐没于火红天光之中的白色高山显得更为肃穆庄严。有臧民开始沿着蜿蜒的土石道回家,道旁有凌乱的玛尼堆,彩色的风马恣意地在空中飘扬。

晚上睡觉前,普布总会敲门进来找我聊天。我每次都会跟他说江南的事情,说X市的故事。一听到江南,他便流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他很希望去看看江南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你为什么来这里?普布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

一个人靠在床头的时候,我想念着家里温热美味的饭菜,想念妈妈给我做的奶茶,想念着一双稳定而干燥的手。

布普带我去了当地一家光明港琼甜茶馆,里面生意很好,2个人进去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座位。布普告诉我这家店在拉萨很有名气,前来光顾的都是当地人,甜茶7毛一杯,在面前的桌上可以放一些零钱,一杯喝完,服务员会自动续杯,并从桌上拿走钱。

拉萨的甜茶是用红茶熬制、牛奶或奶粉及白糖等调制而成,味道香甜可口,营养丰富。

我续了好多杯,摸着滚圆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布普伸出手,将桌上的零钱一把撸到了手里,又放在了我的手里,制止我说道,甜茶味道虽然不错,但喝多了极其上火。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端起桌上仅剩的半杯甜茶里一饮而尽。

如果说八廓街是拉萨的心脏,那么甜茶馆就是拉萨的血脉,你无法想象在那繁花的八廓街上究竟开着多少间小甜茶馆,更无法想象有多少人泡在甜茶馆里。茶馆里清一色的藏民,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酥油味,虔诚、朴实的他们享受这种悠闲惬意的时刻,在用我听不懂的语言高谈阔论着什么。旁边的游客兴奋地交谈着,分享旅游心得。一切氛围融洽到不行。

普布说有一处地方我一定得去一趟。我问他是什么,他神秘兮兮的说,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他带领我来到了一所黄房子,红色木门的两层小楼。

玛吉阿米?我问他,据传是仓央嘉措和情人们约会的地方?

他点点头,很多游客都要求我带他们来这里。他看了我一眼,狐疑问道,你不喜欢吗?

挺好的。我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我在百度游记上看到过这个地方,但是没有留下太深的映象。

我们走上楼梯,登上了顶层,服务员将周围的窗帘拉开,将近300度的环形窗口看风景很是不错。阳光斜射进餐厅,阵阵微风吹过,转头看向窗外,能够看到八廓街两个方向的街道,漫步欣喜的游客、磕长头的藏族人民。景色堪称一流。

在古朴、温馨而又浓郁藏式风格的玛吉阿米享用了下午茶。茶几上和墙上有很多留言,写满世界各地旅游者的感受,餐厅还曾将留言集结出版。这里有很多精致又奇特的菜品,长相奇特,味道奇特。

我点了酸奶蛋糕和咖喱鸡。酸奶没有X市那里的味道浓郁,而且酸奶也偏酸,或许这里的人们更喜欢这个味道。咖喱鸡肉则显得有点仓促,因为端上来时有部分大块的鸡肉还没有熟透,咖喱味道也不够浓,土豆和胡萝卜被切成了小丁,或许是为了能够快熟才这样做的。

布普和餐厅服务生理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普布涨红、愠怒的脸色中我知道事情有点严重了。最后餐厅老板,客气的给了解释,并重新上一份咖喱鸡,这件事才算了了。

布普坐下了,生气地捶了下桌子,说,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总是这样正义,维护着游客。

他低下头,害羞得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

旁边有味穿绿色碎花裙的小姑娘,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照,不时地在笔记本上唰唰地写着什么。她穿得单薄,眼神清冷,只是可惜她孤身一人,没有替她拍照留念。

她转过头对上了我的眼睛。

我朝她点点头打招呼。

她回应我的善意,朝我笑了,明眸皓齿,像是一株活力阳光地向日葵。她将相机递给我,说,能给我拍张照片吗?

嗯。我接过相机,选了一个角度,咔嚓一声定格。照片中的她,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一半脸处于阴影中,数不清的情绪在浮动。

很好看,谢谢你。

没事。我摇摇头,坐回了座位。

她满意地收回相机,拿起笔继续唰唰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大多数到拉萨的游客都有慕名而去玛吉阿米藏餐厅,因为那谜一样的六世****曾在此留下美丽的爱情传说。流亡的****,诗情王子,如同歌里唱的:他是住在雪域高原的王,也是流浪于拉萨街头的浪子。

我用手沾着茶水轻轻在桌上刻下了一个人的名字,再看着水迹渐渐蒸发掉,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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