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20日暴雨大雨噼噼啪啪地砸在地上,拍打着窗户。医生通知我手术在2天后进行。他说手术治疗包括切除附壁血栓和纤维化的心内膜、置换二尖瓣和三尖瓣。我摇了摇头朝他苦笑,我根本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他说就是去除心脏内在血液发生凝固或血液中某些有形成分凝集形成的固体质块……好吧,我还是一知半解。他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宽慰我,手术成功率很高,你别担心。我点点头,眼睛余光却看见妈妈不时地搓着手,局促不安的站在一边,她的眼神忧虑而隐忍,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我宽慰她,小时候跌进河里都没死,现在也不会轻易死掉的。她给我使了个眼色,整个人紧绷了起来。我惊觉自己的失语,朝她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我一点儿都不害怕死,只是有太多未完成的事情和太多舍不得的人。
窗外的木兰花凋谢了,雪白肥硕的花朵渐渐发黄,散落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它的花期过了,也就不复存在了。“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古时候的人都用此比喻自己的情操高尚,纯洁如露水,又有菊花一样的傲骨。真不知道木兰花的露水的味道是怎么样的,清冽的?甘甜的?或是有点苦?
手机震动了一下,拉回了我的思绪。
学校湖边见。是严格!
我惊诧到难以置信,却又觉得暖融融的,刚才伤春悲秋的心情一扫而空。
我瞒着妈妈偷偷溜了出去。夏天的风,燥热而粘腻。我站在医院门口,拥堵的人群和烦闷燥热的空气交织,热狼般涌过来。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出租车司机不是赶着回家就是急着交接班,在路边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拦到一辆车。我不时地抬手看手表,担忧在湖边等的那个人没有耐心就走掉了……我心一横,提着裙子,飞快地向学校的方向跑去。没跑几步,就剧烈喘息起来,胸口死一般的撕裂疼痛。我忍着捂着胸口,不要命了地拼命地奔跑。风在我耳边呼啸,脑子呅呅地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到了爱心湖边。我一手扶着树,一手抚着胸口,用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严——格”我大声喊。
他转过身朝我走过来,脸上带着温暖而熟悉的笑容,开口道:“你来了。”
我点点头,跟着他坐在湖边的石凳上。
湖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像是有人撒了把碎金子下去。岸边的垂杨柳歪着脑袋,将青嫩柔软的枝条伸进湖水里。他眺望着远处,神色清冷,他明明坐在我边上触手可及,我却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
“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你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他转过头,质疑地询问道,“你没想过我会有多担心着急”
我低下头,握着自己纤细苍白的手腕,似乎一用力它就会断掉。我的生命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连我自己都不能保证它能够维持多久。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的眼神暗淡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愤懑。
“我下午还有课!”说着,起身要走。
我望着他的白色衬衣大声用尽了力气大声喊道:“你会等我吗?如果我还能回来,你还会要我吗?”
他的背震颤了一下,侧过头,只停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大步向前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模糊,变成一个圆点直至消失。
……
最后的字迹变得潦草而混乱,想必她写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内心复杂、难过以至难以下笔了吧。
翻过书页,故事戛然而止。我摸着纸张合订处,明显地被撕掉的痕迹。
翻到后面的每一页也是空空如页。再没有只言片语。
我还是没能求证姚梦琪是否还活着。
这是有人故意撕毁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她上次约我去海棠边,那个人是姚梦琪吗?
我想得头疼欲裂,还是揪不出头绪。
事情既然打开了,肯定不会轻易结束,我且静等她再次找我吧……
我走下楼,饭桌上压着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宝贝,晚饭要吃哦,妈妈有事晚点回来。字迹下面站了个调皮的机器猫。我打开桌上盖着碟子的菜,饭菜香味扑鼻而来,小小的心脏满满的都是温暖。吃完饭后,我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激烈喧嚣的音乐节目流满了整个屋子。我习惯把电视声音调得很大声,然后蹲坐在地上把眼睛贴到电视机前看。其实并不在意电视机里面在放什么内容,只是节目的热闹、嘈杂会暂时堵住孤独的肆意蔓延。
电视机右上角跳出的时间已经是10点整了,我狐疑妈妈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她一向早归。打了2个电话也没有人接。心里的疑云更重了。我抓了钥匙,出了门。驱车到了奶茶店,竟发现奶茶店的门也是紧闭的。我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手机铃声响了,我连忙接起了电话,焦急的问“妈,你去哪里了?真是吓死我了。”
“我刚回家,拿出手机才发现你打的电话,刚才去你王阿姨家坐了坐,你快回来吧。”她又补充道,“你开车小心点。”
“好”我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坐回车里,靠着椅背,开了电台,主持人磁性带有催眠功效的声音流出来,鼻息间萦绕的熟悉的水密桃香膏的味道。路灯站在一边泛着疲惫单调的黄色光晕,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门前的不知名的树在灯光的照射下在地上投出深深浅浅的影子,奶茶店站在一排的装修时尚的店铺中显得微不足道。
我收回了目光,闭上了眼睛。清风阵阵,拂过人的肌肤,舒服而惬意。我的记忆被拉回到了以前,很遥远的、有点模糊的以前。
“爸爸,我要喝奶茶!”我拽着爸爸的手,执拗地说。
“小孩子不能喝,爸爸回家做饭给你吃好不好”宽厚温暖的大手掌轻轻摸了摸我额头。
“你看,别人家的小孩子都在喝,为什么我不可以”我指着不远处穿着背带裤,捧着奶茶的的小男孩说,“肯定是你不想买给我喝,爸爸这个小气鬼!小气鬼!”
他好笑又无奈的地朝我摇了摇头,皱了皱眉眉头,捏着我的脸说:“好了,我给你去买,你要什么口味的?”
“红豆的!”
“回家不许告诉你妈知道吗?”他将奶茶递到我手里,捏了捏我的鼻子说道,“你这个贪吃的小鬼。”
我捧着奶茶,猛地吸了一口,饱满大颗的红豆,糯实而香醇,甜而不腻的汁液滑入喉咙,胃顷刻间得到满足。这是我第一次喝到红豆味的奶茶。
“哎呦,你喝慢点”
“爸爸,我们以后也开一家奶茶店好不好,就专门卖红豆味道的。”我摇了摇他的手,一脸天真地望着他。
“只卖红豆的是要亏本的哦。”
“不嘛,不嘛,就只卖红豆味道的”
“哈哈哈……”
电台里的主持人用浑厚、低沉的声音道了晚安,结束的时候放了披头士的经典英文歌《HeyJude》.浑厚、磁性的声音如月色一般流淌下来。
HeyJude,don''tmakeitbad.嘿Jude不要这样消沉
Takeasadsongandmakeitbetter.唱首伤感的歌曲会使你振作一些
Remembertoletherintoyourheart,记住要永远爱她
Thenyoucanstarttomakeitbetter.开始新的生活
HeyJude,don''''tbeafraid.嘿Jude不要担心
Youweremadetogooutandgether.去追她,留下她
Theminuteyouletherunderyourskin,拥抱她的时候
Thenyoubegintomakeitbetter.将开始新的生活
……
这首歌是保罗为一个五岁的孩子写下的一首歌曲。这个男孩叫Julian,是约翰与前妻的儿子。1968年夏天,约翰开始和YokoOno同居了,他与前妻的婚姻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保罗一直非常喜爱约翰的儿子Julian,他担心大人之间的婚姻变故会对一个小孩子带来心理上的阴影。保罗通过这首歌鼓励朱利安勇敢面对现实。1968年夏天保罗在车里为Julian写下了这首《HeyJude》,可当时的Julian并不知道。直到二十年后,Julian才明白这首歌是写给自己的。
这个故事是严格告诉我的,那次是我一次通过听筒听见他唱歌。他一直说他自己不擅长唱歌,可是当他认真他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发现再没有人比他的嗓音更好听了。他说我太容易悲伤,像一株野生植物辛辣而倔强地生长着。
我从没跟他说起过我的家庭,无从下手也无法言说。我像是一种动物,带着自愈的伤口,警惕地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沉默不语,我的自我保护,让我们在局促的空间里延伸出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我尝试进入他的生活,在他面前展示我最好、最阳光的、最积极向上的一面。他在一边微笑注视着我,眼底带着了然于心、不忍戳破的小心和疼惜。我们是同一种生物,习惯性地在别人面前骄傲自持、桀骜不逊,私下无人的时候才会放下戒备默默****自己的伤口。我们太像,而太像的人注定了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