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哥谈了没多久,虎儿娘就抱着孩子赶了过来。虎儿大约三岁,躺在他娘的怀中正熟睡着,我见那孩子脸色通红,忙将他接过放在一旁床榻上为他诊脉。
这孩子浑身发烫,本是普通风寒,大约是耽搁的久,病情有些加重,万幸的是热疾尚未入肺。若再耽搁些让热疾入了肺,恐怕我也回天乏术了。
见虎儿娘在身旁担忧的看着,我便问道:“虎儿这样有多久了?”虎儿娘忙道:“从前日起便持续高热,我和他爹干着急,又找不到大夫,只能拿冷水一遍一遍的给他擦拭身子,可是……没用。”
“简直胡闹!”我有些气结。怎么能拿冷水擦拭身子,那样岂不是在害死虎儿?虎儿娘被我吼得一愣,随后眼泪大朵大朵的涌出,她眼泪婆娑的看着虎儿,语气有些颤抖:“虎儿……他……是不是没得救了?”
我瞥看了她一眼,拿起纸笔道:“若再耽搁,恐怕就没得救了。我问你,虎儿近来可有痢疾之症?”虎儿娘点点头,擦着泪眼又道:“这些日子他醒着便吵着肚子痛。”。
既然如此,就好下药了。
快速提笔刷刷写下药方递给二哥,二哥接过一看,赞许的点点头,便带着萧含芷去药柜抓药。
虎儿娘见我下了药方,似乎还有些不相信,轻声问道:“大夫,虎儿他……”
“有的救,”我抬眼看着她,道:“只是风寒加重,以后你要多注意些天气变化,免得再让孩子扑了风寒,小孩子的身体不比大人强。”
虎儿娘抬起袖子擦着眼泪连连答应。二哥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拎着一串药包回来递给了虎儿娘。
“这是上药四味,回家后先以四碗水煮葛根,记得,一定要先煮葛根,待水至三碗时,加以甘草、黄连、黄芩,再将水煮至一碗时取出服下便可。”我淡淡吩咐道,又在怀中取出一个瓷白药瓶递到虎儿娘手中,道:“这是我在万花谷时闲来无事炼制的花中蜜,这药方有些微苦,小孩子定是不愿喝的,他喝了药后你便取这蜜一滴再用清水勾兑喂他一小碗。这花中蜜味道不仅清甜,还能解他体内的热毒,对他大有裨益。”
虎儿娘捧着药,呆呆的看着我,我见她还傻坐着,只得又吩咐道:“他若再发热,把他抱到医堂来,别再用冷水给他降温了。”
虎儿娘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怀中药,迟疑的说道:“大夫,诊金……”我一愣,面前的虎儿娘衣着朴素干净,我低下眼正瞧见她身上的补丁,忽而想起她之前因付不起诊金请不得大夫,心一时有些软,只得挥挥手作罢:“罢了,我不收你的钱,快回去给孩子煎药吧。”
虎儿娘似乎有些不相信,依旧怔怔的坐在那,萧含芷在一旁小声提醒好几遍后,她方啊的一声,然后跪在我面前感激道:“活菩萨啊……谢谢你救了我家虎儿性命啊活菩萨……”
我被唬了一跳,医者仁心,我怎能受这跪拜,忙走上前将她扶起,好说歹说,才不让虎儿娘的激动谢意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待送走她之后,门口的百姓忽而拥堵在门口,一话不讲,只是拿着眼睛瞧我。
看着那一双双朴实的眼眸,我心里长叹口气,缓缓说道:“想要看病的在这面排队,今日我不会收取任何诊金。”话音刚落,门外百姓各个欢呼起来,萧含芷在身后嗤嗤一笑,高声道:“素衣妹妹,我来帮你。”
我有些惊讶,看着萧含芷忙碌的身影微微有些感慨,萧含芷这个长公主当得过于亲民,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是坏。我摇摇头,不让自己瞎想,未来的事谁预料的到,或许这也是萧含芷独特的地方呢。
见萧含芷这个长公主都忙活起来,二哥这个护花使者自然当仁不让,陪着萧含芷在另一侧开设诊室,免得我一个人顾不过来,大哥虽神色冰冷,但内心炽热,七月陪在他身边游荡在百姓中观察。我自是不担心他们两个,只是单单独出来顾瑾瑜一个在那里傻站着不知做些什么。
见我看着他,他有些拘谨道:“我对医术一窍不通,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啊……”话落,尴尬一笑。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就回顾府吧,我这里留不得闲人。”我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他,专心替面前的病人诊脉。
余光中好像看见顾瑾瑜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但他也只是张张嘴,便转身离开了。
我垂下眼,半晌未说话。
忽然闻得面前百姓问我病症如何,我才恍然自己竟走了神,抬眼见百姓一副担忧的模样,我扯起嘴角笑道:“不严重,我这就给您开药。”话落,眼睛不自主扫了下门外,顾瑾瑜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大概是领了药的百姓回去口耳相传,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待到义诊结束,已是月上柳梢时。疲累的伸个懒腰,揉捏酸痛的双肩,二哥已经整个人瘫软在桌子上。萧含芷在天色将黑时便回了公主府,现在只剩下我们沈氏兄妹几个在医堂里面面相觑。
七月见我们一副颓废的模样,捏了捏肩膀不顾自己累便去了后院的厨房为我们做些吃食。
“啊——京都的病人怎么这么多啊,就像天上的繁星一般,老子好累啊——”二哥忽然直起身狠狠的伸下懒腰,我只听咔的一声,然后就是二哥的哀嚎:“我好像、好像扭到腰了,大哥、大哥快来帮帮我……”
大哥别过脸轻哼:“活该。”
二哥面色极其扭曲痛苦的看着我,哀声道:“妹妹……”
我心里偷笑,面上却极其正经道:“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嘛,我很累,别叫我……”
“你们,”二哥咬紧牙,双眼满是受伤:“我的亲大哥,我的亲妹妹……”
我生怕他在继续唠叨下去,只得告饶似的走到他身前替他正骨。我看着他一手扶腰,一边趴在桌上痛斥我们,便打断他问道:“二哥,你和顾瑾瑜怎么认识的?”
二哥回头很是奇怪的看着我:“顾文轩将你刺成重伤时,我正在京都,”大哥在一旁插话道:“哦对,爹爹将你出谷的密道封死了。”
“啊?”二哥的注意立马转到大哥那里,“爹爹怎么发现的?”
我狠狠拍下他的腰,道:“继续回答我的问题。”爹爹又不是傻子,密道早晚会发现的。这也值得惊讶。
二哥呲牙咧嘴的揉着我拍打的地方,他知道我在给他化瘀,便继续讲道:“那日听闻你被顾文轩所伤,我便火急火燎的前往顾府,谁知你已经不在了。我打探许久才得知顾府的人已将你丢在京都外,等我赶到时,顾文轩已经在那里喂你吃了保命的丹药。要不你早死了。”
二哥长叹口气,整个人低沉下来,他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烛光,一字一句道:“小妹,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整个人都如同刚从血水中打捞出来般,气息奄奄、没有一丝生气的倒在瑾瑜怀里时,我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穿一样,满脑子都是空白。我真怕你已经挺不住离去了。”
“我那时想着,我一定要去杀了顾文轩那个王八蛋,哪怕我死了也好,”二哥撑着桌子坐起来,面向我的是那张不同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他严肃的看着我:“那时是瑾瑜拉住了我,我这才恍然救你才是头等紧要的事。”
他忽然惋惜道:“我为了赶回万花谷,一路上不知累死了多少马匹呢!你可要赔我啊!”
我白他一眼,刚才心里满满的感动一扫而光,只得反问:“那你知道顾瑾瑜是藏剑山庄的人吗?”
“什么?!”二哥一愣,双眼满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