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玉伸出一根手指,故作神秘的说:“是一个吻”
圆圆还是不信,就算是一个吻,也不见得就亲了,非逼着井玉补上。井玉说,你不信拉到,我亲你的时候你还没醒呢,不行的话,回头把卧室装上监控,省的你老怀疑我作弊。
圆圆不依不饶,非逼着井玉把那一口亲上才准他出门。井玉无奈,面对圆圆的嘴巴,只有恶心的感觉,实在没有任何想亲嘴儿的冲动,只好在她额头上敷衍了一下。没想到圆圆这么好打发,居然满意的笑了。
此刻,井玉分明看到圆圆脸上洋溢着幸福。井玉想,还是自己亲老婆好,用果冻来加深夫妻感情的效果,比送她珠宝首饰还管用。
几分钟后,井玉再次发现这个果冻,儿子捧在手里试图用牙齿咬开包装,并且成功办到了这一点。井玉摇头,看来和妻子之间的浪漫期已经过了。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就算你给她一百个果冻,她也不见得吃一个,一定会不假思索的留给孩子。
玩浪漫很失败,玩成了浪费,因为儿子这家伙把果冻掉在地上,根本没吃到嘴巴里。
这个事件很影响井玉的心情,没心思在家吃饭。他回到单位,进自己的办公室。坐在那把他最得意的皮椅上,把脚搭在办公桌上,然后点燃一根香烟,沉浸在香烟缭绕的世界里,反思自己这几年的人生。
身下这把皮质交椅,所承载的不仅是张井玉这百十斤分量,还承载着上善村以及周边乡村的三千四百多个工作岗位。
当初二叔那一批老党员,为了老少爷们儿不用千里迢迢、撇家舍业的外出打工,费劲了心血创建了这座工厂。那时的二叔常常拍着胸膛说,为人民服务这句口号不是句空话假话,我们要实实在在为群众办点事情。
是的,这句话二叔做到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不用出远门儿,就在家门口上班。而且二叔这个领头人的交通工具,依然是辆自行车,车把上依然挂着个皮包,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一身格挣格挣的中山装,上衣口袋插一只钢笔。
二叔这身行头,三十年前什么样,今天就什么样。二叔说过,就算到死那一天,也会保持这个标准的党员形象。一身正气,端正作风,绝不能让后辈们戳脊梁骨。
当初先辈们创下的产业制度变动过很多次,村办工厂变成民办企业,民办企业变职工股份制,又变成承包制。到最后经营不善差点倒闭。
等井玉上台接手的时候,彻底变成了私有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工厂的牌子换成实业公司的牌子。然后装修办公室,扔掉那把吱嘎乱响的木头椅子,换成如今这把皮质交椅。
这把交椅代表的是一个位置,一个责任重大的位置。坐在这个位置上,所担负的责任、使命和压力,都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下一步就是积累资金扩大规模,把工厂变成工业园,再下一步就是把工业园经营成进出口产业园。这期间还要盖一座相当规模的学校,让孩子们不出家门口就能上学。而且还不能走捷径,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儿稳扎稳打。
很明显,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且不说这需要多大能力支撑,多大资金投入,单说这得需要多长时间。井玉总感觉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原因就是污染排放所带来的舆论压力,像千万根绣花针一样刺激着井玉身上所有的敏感神经。他感觉他快疯了。他不明白,三污排放完全符合国家标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指责自己?
更可笑的是,能坐上这把椅子,井玉认为并不是自己的能力体现。而是靠裙带关系,靠女人起家算什么英雄好汉?又算什么企业家?
这简直就是个耻辱。
可能是以前父母靠养猪生活的原因,在女人这方面,井玉感觉自己就是一头公猪。公猪活着的价值,完全体现在母猪身上。所以公猪必须极尽自己所能,让母猪得到生存利益,母猪的利益就是下小崽。就这样,公猪和母猪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谁也不能离开谁,必须互相利用,才能在猪圈这个江湖上生存下去。
这所有的故事,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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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天还不亮,张井玉家里已是灯火通明。他收拾好行装准备去车站。临行前去厢房跟妻子道别。
他自认为有个好妻子。妻子从不会向自己要求什么。每天天不亮就早早起身,去厢房用缝纫机做活计。家里每个月的油盐酱醋,孩子玩具各种花销,都是妻子一个人包办。
自从妻子嫁过来,洗衣做饭送孩子上学,沟通邻里关系照顾公婆,别看年纪轻轻,却是个持家的好手。着实让同龄年轻人羡慕嫉妒恨,汗颜不止。井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知道妻子的能干,是随她妈。丈母娘就是这么个人。
渐渐地,妻子就成了这个家的中心人物。反而显得井玉这个西装革履,混的自认为还算可以的大男人,与这个鸡鸭猫狗的农家小院格格不入。井玉一度认为,妻子那缝纫机突突突的声音,才是这个家和睦相处蓬勃发展的主要动力。
井玉特意看看炕上,还在熟睡中的儿子,这小家伙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能显示出小孩子应有的可爱。要不然翻天倒地讨厌的很,是个狡猾又淘气的小孩。井玉看着儿子笑了笑,去天井打开厢房门,妻子圆圆正趴在机器上干活。
“圆圆,我走了,给你留了五万块钱应急,剩下的钱我全带走了,我要去南方做生意”
圆圆转过身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井玉看。看了半天说道:“你不上班了?”
“我在单位辞职了,想自己做点事情”
“哦,辞了就辞了,你想做什么就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那我走了”
“哎、、、哎,等一下我骑电动车送你去车站”
圆圆麻利的动作关掉缝纫机,推出电动车。载着井玉,驮着行李箱,挤挤巴巴的驶向车站。他赶六点整的公交车去火车站。
到了车站,公交车不到点还没来。井玉催促圆圆快回家,外边冷。圆圆坚持不走,一定要看着他上车才肯走。
那时的圆圆话不多,井玉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总觉得自己有事也不和她商量,这种一意孤行的作风有种对不起圆圆似的。只好没话找话。
“我把家里的积蓄拿去做生意,你怎么也不问问做什么生意,你不怕我亏了呀?”
“亏了就亏了”
这样的回答让井玉感受到压力。妻子越是这么说,自己越是要混出点样子,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
“要是亏了,咱年底就不换车了好不好?”
“不换就不换,旧的一样开”
“那、、、如果赚了,你不怕我有钱变坏啊?”
“俺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井玉从圆圆脸上,看到一双信任的眼神。
圆圆又补充道:“如果你变坏,你会气死你爹,我也死给你看。到时候俩孩子一个妈,你自己照顾去吧、、、井玉,不管怎样,无论亏了赚了,年底前一定要赶回来,好吧?”,圆圆抚摸自己肚子:“这一胎,正月初一的预产期呢”
“一定回来一定回来,我还能不回来过年?”,井玉摸了摸老婆肚子:“我走了,你注意身体,有事打电话”
井玉登上公交车,坐在最后排。隔着后挡风玻璃,用眼神说再见。这一走,也不知几时才能见面。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年底又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个问号。
公交车几次换乘,几经辗转,井玉已经买好南下的火车票,走进候车大厅里,随着滚滚人流向前缓缓移动等待检票。心里奇怪,这离年底返乡潮还早着呢,怎么这么多人啊。真是洪湖水浪打浪。
把身份证火车票都塞进驾驶照,检查的时候格外方便,打开小本本就成。正在井玉自鸣得意的把驾照塞进衣兜的时候。脚趾一阵巨疼传向大脑。
一名身材高挑,时尚靓丽的漂亮小姑娘,拖着带轱辘的行李箱,在人潮停止移动的时候,把箱子的手柄缩回去扶正箱子,刚好压在井玉的小皮鞋上。
本来也没什么,井玉把脚抽出来就完事了。可当井玉刚要抽脚,后面也不知谁的的行李箱又顶在脚后跟上,井玉的脚,一时间进退两难。这同时,前面小姑娘铆足了力气狠狠地坐在行李箱上。哇,舒服啊,坐着的感觉真棒。
她那儿是舒坦了,井玉这边疼的龇牙裂嘴,忍无可忍,只好拍拍小姑娘:“喂,喂、、、”
小姑娘转过身,扬起脸,无辜的表情问:“这位大叔,什么事儿啊?”
“脚,你压我脚啦”
现场的噪音太大,也不知小姑娘没听清楚还是故意装傻:“什么?你说什么?请你大声一点”
把井玉气的青筋暴露冷汗直流,鼓足了气力喊道:“你——压——我——脚啦”
这一嗓子喊出来,周围的噪音突然没了,立时安静三十秒。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这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打架了。一看没什么热闹看,现场又恢复了先前的骚动。
“喊什么喊,别这么粗鲁行么?我就不明白了,谁压你脚啦?你神经病吧大叔,呐,你看啊”,小姑娘说着把双脚抬离地面,双手一摊说:“你看我现在四肢都不在地球上,又怎么会压你脚呢,是吧大叔”
“箱子,箱子压我脚呢,你快点行不行?”,井玉强忍疼痛。
“箱子压你脚跟我有毛的关系?”
“箱子压我脚是跟你没关系,可你能不能别坐在上面”
小姑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段时间,向后一看,哟,可不是吗。赶紧站起来搬箱子。连连道歉:“搔锐搔锐搔锐,实在对不起”
小姑娘搬起箱子,故意狠狠砸下去,井玉的另一只脚也未能幸免。只好仰天大叫:“啊、、、”,他伸出一根手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