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鹤点了点头,依从了方二夫人要求再给方延宇看看的要求。
刚才闹得鸡飞狗跳,方延宇又不是真的死了过去,多少也听到了些。不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只是在李云鹤坐到炕前的凳上,将手摸在他的手腕上时,他的手指头动了动。李云鹤抬头朝他的面部观去,就见得他一直紧闭的眼睑微微地动了动,随即从眼角处滑出一珠泪来。
明明该鄙视的,却不知道为何,李云鹤心头一紧,似乎被那泪珠反射的光芒给刺着了。
又仔细地给方延宇看了脉,再望其色,问了表症和进食及排泄等问题,其结果与她初步诊断后的结果并无二致。
李云鹤准备跟方二夫人说一下治疗的方式方法,方二夫人却道:“你不用跟我们说,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我们相信你。”
听得这话,李云鹤却是没有一点儿高兴的:上次也是这样说,结果呢?就算这次是真的都依我,可早干嘛去了?
行医近十年,李云鹤也碰到过不少纵欲脱阳的病人,但是,像方延宇这样的还真的是少见。——本来身体就不好,还纵情房第之欢,不是找死么?
不过,也只是少见而已,并非没有见过。
所以,李云鹤能接下这个病,也并非是没有一点儿准备和头绪。
关于强补,急救的药物,李云鹤这边有二三十种,关于补纵欲脱阳这一方面的就有五六种,补长期病体虚弱的也有十几种。方延宇却是两方面都“兼顾”到了,李云鹤也在自己的药箱里找出了两三种的药出来,将其将比例配了,给方延宇服下。
为了避免上次的事情再发生,这次李云鹤便留了下来。
许是觉得大过年的将李云鹤留在家里守着自己的孙子很不好意思,方老太君叫方二老爷把李云飞也请到了家里来,美其名曰让方二老爷给他补功课。
方二老爷问文好,在仕林之中的名望也高,李云鹤自然是愿意李云飞能多多向他请教的。
见得李云鹤是真欢喜,方老太君索性将李云飞也留了下来,道:“你们姐弟情深,大过年的我们也不好将你们不得团圆。”话说得这般透亮,李云鹤倒不好拒绝了。
李云飞留在方家,也没有住客院,而是住在了方三爷方靖宇的院中。正好,方三爷也是在准备明年的秋闱,不过他不在国子监读书,而是在京郊的“晴岚书院”。
“晴岚书院”这是一座很有名气的书院,李云鹤早在顺德府的时候就听说过了,只是她现在才知道创办这座赫赫书院的方国兴竟是方延宇的父亲,方国兴。
掐指算来,方延宇现今二十有一,他是他父亲的遗腹子,二十一年前,方国兴不过也才二十一二岁!
对于方国兴这个名字,李云鹤早在顺德府时便有所耳闻,知道他创办了当世最好的“晴岚书院”,只道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鸿儒,却不想他就算是活到现在也不过四十二三岁!
所谓,过慧早夭,情深不寿。像这样的绝世之才,就连老天也嫉妒了吧?如若不然,他怎么会早早地去了呢?
据说,方延宇与其父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不由得,李云鹤看到方延宇顿时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就算是冲着“方国兴”李云鹤也要使出十二分的本事给方延宇治病啊,更何况方兴国的娘还整天抹着泪儿地在后面盯着呢!
连着在方家呆了四五天,李云鹤这将方延宇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这一次,方家人是真的老实了,真就是李云鹤说怎么的便怎么的,待她奉若神灵。
又过了几日,眼瞅着元宵节到了,朱玉寻了过来,看了看情况。
“真是让人担心死了。”朱玉说她和施家的人都替李云鹤捏了一把汗,怕方延宇救不活了,道:“方延宇就是方老太君的命根子,要是有个好歹。——本是没有你的事的,却也不防着他们赖上你。”
“你既是这般担心,当时还与他们合起伙来诓我做什么?”与朱玉,李云鹤向来是有什么话便直接说的。
“哎呀,我就知道你会误会。”朱玉顿时喊起冤枉来,只说:“我哪里跟他们合起伙来的啊?”
朱玉是真的没有跟施家众人商量好,要在那一天诓李云鹤去施家大房,在那里协迫李云鹤来方家给方延宇治病。
其实,早在三年前,在施家方二夫人第一次见过朱玉后,方二夫人便向方老太君推荐过李云鹤。因为种种原因,等到方老太君见到病愈后的朱玉时,已经是几个月后了,这个时候朱玉已经是邵家的二太太。
看到朱玉病愈后健康的模样,方老太君自然是恨不得立即召李云鹤来京城,到方府来给方延宇治病的。只是柳婆子与邵三太太有旧怨,两个人一向不合,甚至到了提起对方就生厌的地步。以致于此,柳婆子连邵家了一并厌恶上了。
至于邵家给推荐的李云鹤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是不是真的能将方延宇的病治好,却不在柳婆子的考虑范围之内。就柳婆子看来,方延宇每年都要“死过几回”,可哪次都没有死成,照样活到了二十一岁,瞅那样子也并不是立时三刻就活不了的。
就算是李云鹤能治好他的病,那么,也有别人也能治好,只是缘份未到,还没有碰到罢了。总有一天会碰上的,现在接受了邵家的推荐,岂不是白白叫邵家捡了便宜?
至于方大太太嘛,其实,她就是一个规矩很多的人。从方大太太的心底讲,她还是希望方延宇能够好起来的。当她听说有神医能够治好方延宇的病,她还是打心底地欢喜,只是在听说那个神医是一个“不安于室”的年轻未婚的女子时,她便接受不了了。
据方大太太自己所说,她是听着《女诫》、《内训》、《女论语》出生的,一两岁时便拿着《女范捷录》认字,后来又熟读《烈女传》、《女儿经》,常言能将《涑水家仪》、《孔氏规范》、《周礼天官内宰》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