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云飞的人定下,李云鹤这才来见童家的男人。
出乎意料,比李云鹤想象中的年轻多了,三十几岁的样子,苦着一张脸,低垂着头,看上去是个老实本份的模样。
“把手抬起来。”李云鹤要求道,对方将手到了头顶,李云鹤看了看他的手指骨节,眉头一挑,又道:“翻过来。”那人就将手掌上翻,李云鹤不由得眉头一皱,又让他将十指张开,看到了食指和中指相对的地方有层薄薄的老茧。
这分明是双读书人的手嘛!
“你读过书?”李云鹤问。
黄家的男人身体明显地一僵,低声应了一声:“是。”
“有功名?”李云鹤又问。
“只考了个童生。”对方回答。
李云鹤心中便是一震,书可不是随便个什么人家就能读得起的,还考过功名,想必以前家境不差。只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叫好好的一个书生折了前途。
每凡遇到这种事情,李云鹤的心里就会很不平静。
思量再三,李云鹤又问道:“你有功名在身,却为何要自甘坠落,沦为奴籍呢?”
周围的气氛当即便变得压抑而悲愤,黄家的男人紧绷着身体,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后,黄家的男人才长叹一声:“时也,运也,命也。”
三也,道尽了人间辛酸。
李云鹤只觉得鼻梁泛酸,眼窝子发胀。抬头望了望天,李云鹤才止住了流泪的冲动,也是一叹:“都说人的命天注定……”话锋突地一转:“我却从不信命。”看了黄家的男人道:“所以我现在可以站在这里挑选你们。你,是认命呢?还是不认命呢!”
几乎是与李云鹤说出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同一时间,黄家的男人嗖地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李云鹤。
“认命如何?不认命如何?”黄家的男人说。
“若是认命,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若是不认命,你们一家子就留下。”李云鹤说。
“但凭吩咐。”基本没有做何考虑,黄家的男人便下了决心,冲着李云鹤扑嗵一声跪下,磕了头,认了主。
这可与李云鹤想的不同,她连忙将其扶住。虽然对方是一个壮年的男子,但李云鹤是带着功夫的,是以,轻易而举地就将对方扶了起来。
“叫冬叔过来。”李云鹤转头冲青沐吩咐道,青沐一溜小跑地去将冬叔喊来,李云鹤与冬叔吩咐:“黄先生以后就住在咱们家了,你去给安排一下。”
冬叔一愣,随即应了:“是。黄先生请随我来。”
先生,可不是随便个人应能称得上的。明显的礼重,令黄家的男人好生地意外。
“别的话以后再说,你先随冬叔去安顿一下。”李云鹤颌首说道。
黄家的男人走罢,李云鹤便叫冬婶儿把童家的叫来,与她说道:“姓黄的一家我留下了,他们的卖身契呢?”
“就知道大娘子会将人留下。”童家的从袖中抽出几张纸,笑着递给李云鹤:“那娘俩儿我回头就给您送来。”
“好。”接过了黄家一家三口的卖身契,李云鹤让冬婶儿带童家的去拿身价银子。
回过头来,李云鹤便将一家三口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只将他们安排在东路的院子里。
东路院子说是个院子,其实就是一绺,门就开在前院的东边墙上,那天进来时看着锁着的那个就是。很长的一绺,从南往北分了三部分,最北端挨着花园修成了厨房,中间是一个院子北边、东边各两间屋,再往南就是车马房了。在车马房的东侧开了个门,门外就是一个小巷子,可以通行车马。
李云鹤将黄家一家三口安排在那里,进出就让他们从车马房那边走。平日里,李云鹤便叫黄家的做些缝补的差事,黄家男人做些采买的差事,给他们些钱粮,让他们自己开火。这般算来,他们不过是寄居于此了。
黄家的男人叫黄韬,字子期,面上看着年轻真实年纪其实更年轻,竟只有三十二岁。
倒是叫人意外,黄家娘子竟是四十岁了。后来冬婶儿来告诉李云鹤,原来这黄家娘子竟是童养媳。
至于黄家的过往,黄三口闭口不言,李云鹤也不去问他们。
观察了几日,只觉得黄子期很是有几分成算,虽是初接采买差事,对京城似还不怎么熟悉,但是买来的东西却是又好又便宜,比得冬叔和蔡犇强多了。
李云鹤的心里头,隐隐地冒出一种想法。
这么着家里的事情算是完了,李云鹤这才将早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自己也收拾利落,带上冬婶儿和秋小丫一起去朱玉家正式拜访。
朱玉的夫家姓邵,邵家是少存的几家开国功勋之一,开国时被封为国公,因着遭逢几次变故后现在袭的是郡侯,封号还是延用了国公的封号,成。原来的邵家是成国公府,现在是成郡侯府。朱玉的夫君便是当今成郡侯的嫡次子,名叫邵明。
于世子之位邵家早就请封了长子,因袭爵无望,邵郡侯爷又不想要儿子走荫恩的路子,便早早地鞭策邵明走了科举的路子。
在三年前,十八岁的邵明就考中了举人,拜了翰林院学士方国安为师。
说起这方国安,在这京城也算是有一号的。
方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论起来不比施家的底蕴差,只不过因为几个当家人英年早逝,现如今稍显疲软。
十八岁的举人,又是那样的个家世,还拜了那么有名望、学问的老师。
一时之间,邵家的门槛都快叫燕京城的媒婆给踏平了。邵郡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挑了这个挑哪个,都挑得花了眼。选了家世,选人品,选了人品选相貌,好容易选好了几个,拿了画像去给邵明看,邵明掠了一眼便扔到了一边:“一群庸脂俗粉。”
顿时,邵郡侯夫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邵明发誓非绝色不娶,将全京城的适龄女子选了个遍也没有选出个合心意的,世人戏笑:就是皇帝选妃子也没有这么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