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鹤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她是真的不想听。
“我与老河东王,也就是铣儿的祖父有旧。”青云道长开口缓缓地说道,神态很平和,语气也很平静,眼是他的那一双眼却是比平常更显得深沉,就如两洞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我们是发小,又是八拜相交的兄弟。他年少成名,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俊才,而我,却是与他恰恰相反,是首屈一指的混人。我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没有正形,令家里的长辈们伤透了脑筋,是京城各户的长辈教育自家子侄时最常用的坏典型。”
刚开始,李云鹤还听得挺勉强的,听到“而我”那里时就倍感兴趣了,到了这会儿已经是目瞪口呆,惊得不得了了。这老头儿整日没个正形,只以为是老来还童,或因修道修得走火入魔所致呢!哪里想到,竟然是天生如此!
“这个你却是说错了。”青云道长摇头说道。
李云鹤惊觉,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真是的,这太不好了!
青云道长未对李云鹤的无礼做以批评,而是沉沉地继续讲道:“谁是天生欠打、欠骂的?谁不想做一个长辈夸赞的好孩子?谁不想成为同领人学习的榜样?我亦不例外!所以,我也不是生就地离经叛道,乖张暴戾。”
“那是为何?”李云鹤很疑惑。
“是因为有人想要我成为那样。”青云道长说,随手一指院西墙下高大的梧桐树:“人就好比树,要成材就必须被修修剪剪。”
“有人想要你……”李云鹤张大了嘴巴,两眼瞪得老圆,青云道长的话实在是太叫人吃惊了。
“对,是有人想要让我长坏。”青云道长直接证实地李云鹤的猜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做?”李云鹤义愤填膺地吼道。
“为了贪你家的那点产业,你大伯娘就可以把你们弟姐扔在荒郊野外,怎么就不会有人想要把我养坏呢?”青云道长说:“那些真正的豪门世家里的水,远比你们这小族一房两房的深得多。”
李云鹤哑然了。
“所以云鹤,我得告诉你,人心险恶。京城里那些世家深宅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看上去好似根本就不相干的两个人,却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而你,于人把交道的方面本就有些欠缺,要闯京城,更是需要慎之又慎。”青云道长语重心肠地说道。
“难道我就只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由着他们现在拿捏我,欺负我,以后再拿捏云飞,欺负云飞?”李云鹤挑眉反问道。
“自然不能。”青云道长说:“草木一世争的是一缕光,人活一世争的是一口气。憋屈地活一辈子,那还有个什么意思?不过是行尸体走肉,一副臭皮囊罢了!但是,这口气要怎么争?也是得讲究方法的。若是贸然行事,那就不是争气,而是找气,甚至是找死了!”
“那怎么办?”李云鹤是听进去了,但是心里头却是很不甘。
“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青云道长说:“只要自身的本事硬了,才有那个能力去争。”又说:“你于医道上还需要磨练,于人情事故上更需要修炼!”
“说到底,还是得叫我忍着。”李云鹤仍旧不甘。
“该忍得就必须得忍!”青云道长点指李云鹤,说道:“你急个什么啊?你才多大?他们都多大了?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后头几十年,还愁找不到机会回报他们?你都忍了这么些年了,再忍忍又何妨?稍再忍一忍你就大了,他们也该老了,到时候再找他们算总账岂不更容易?”
“哼,是倒是这个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我还有没有机会找他们算总账!”李云鹤哼道。
“那样子岂不更好?”青云道长说:“你与他们要被个‘孝道’箍着,于他们的那些儿女可没有这个束缚,再说,你的那些个堂兄弟、堂姐妹,哪一个是成器的?凭着你的聪明和能力,收拾他们还不得更轻松?”
青云道长使劲地给李云鹤带高帽,可是并没有将李云鹤侃晕,她的心里明白着的呢,青云道长说这么多,说到底还是要拦着她。李云鹤很是不甘,也很不服气,更是有些忍不了,但是,她也明白青云道长这般还是为了她好。
教养了自己多年的恩师,费了这么多的唇舌,说了这么多的掏心窝的话,李云鹤也不能不听。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十炉丹药,你还是得给我炼。”李云鹤说。
“感情我说了这么多,都白费唇舌了是吧?”青云道长没好气地道。
“就算是我不去京城了,但是钱总不能不赚的吧?”李云鹤嚷嚷道,说:“就算是钱也可以不赚,但是治病治到一半算是怎么回事?那不是自砸招牌么?”看了一眼青云道长,“如果我所料不错,承平伯府的人在下个月底就应该会到。”
“啊?哦,那我给你炼。”只要不再说报仇泄愤的话就好,青云道长松了一口气。
说了这半天的话,青云道长也累了,打发李云鹤去做自己的事,他又歇了一阵便带着冬婶儿新做好的山药糕,领着小道童青沐,骑着小毛驴,悠悠哉哉地回青云观去了。
隔日,也不等着仇家人来喊,李云鹤自己主动地去了仇家。
听得李云鹤来了,仇氏便急急地迎了出来,与李云鹤说朱玉的情况好多了。这个结果并不出李云鹤的意料,她笑了笑,信步走进那个精致小院,看到了朱玉。
果然如仇氏所言,朱玉的情况真的是好多了。比得上次,至少这一次在李云鹤给诊脉的时候,朱玉的情况是睁着的。虽然,还是有些死气沉沉的,但精神却是好多了。
“医者只能医病,却不能医命,朱小姐的病要痊愈,还是得要保持良好的心情。”诊完了脉出来,李云鹤对仇老太太和仇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