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李云飞大喊了一声,怔怔地看着李云鹤和一个劲儿为自己顺气的王大娘,顿了顿,扑嗵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哭道:“我知道我错了,做了混帐事。可是,姐,要是真是好姻缘我哪里会拦着?那方家现在跳出来分明是趁人之危,没安好心啊!”
“大公子这话可说得难听了!方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要论德望,那是皇帝都要跟着学的人家别说是进去当正经的奶奶了,就是当丫环也是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挤不进去呢!”王大娘说:“大娘子,别怪老婆子我说得话难听,大娘子虽然有些本事,在这燕京城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您配方四爷,是真的高攀了。”
“谁要高攀谁去,我们家不去攀这个高!”李云飞说,惹得王大娘又是好一通的说,惹得李云飞急了口不择言起来:“说得那么好听,可这燕京城谁不知道,那方延宇就是一个病秧子,指不定哪天就归了西,到时候还得说是我姐克了他!”
“云飞!”李云鹤大喝一声,将李云飞的话打断,“胡说八道些什么?”
“就是,方四爷身体是有些不好,可这都多少年的事了,这么多年也都无事,怎么就说人家死不死的了!”王大娘瞅了李云飞一眼,“我可听说了,方四爷的病现在正是大娘子在给治呢,好不好的有谁比大娘子更清楚?”
“他那条命能保住,也不知道费了我姐姐多少心力。”李云飞说道,转头对李云鹤说:“说什么也不能嫁给方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平缓却掷地有声地说道:“我闯出来的祸事我自己承担,不管是给人磕头赔罪,还是拿一辈子去还那些债,就算是让我给他们当孙子我也认了!但是,姐,你就是不能嫁给方家!”
“你要真有这个决心,那就好。”李云鹤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李云飞说。
好容易将王大娘给请走,李云鹤叫李云飞坐到炕上,替他脱了上衣,重新为他上了药,又裹了伤。
姐弟两个默默了半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股沉重又温馨的气息在彼此之间流动。
“姐。”李云飞最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李云鹤眼睛早已经红了,面颊微微地抽动,似乎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强忍着失声痛苦。把最后一丝力气使出来,也就只说了一句:“我错了。”便放声大哭起来。
“你现在知道错了,那做事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呢?”李云鹤怒其不争地指了他骂道。
“当时也知道这样做不对。”李云飞低着头,小声地说:“我就是看着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所有人都欺负你,我是想帮帮你。虽然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那时头脑一热,便做了。做完头一桩我就后悔了,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
裘翰林那一笔不算,第二张米芾的画出手后他就后悔了,只是到了这种时候,又哪里是他说要停就能停下来的?
现在既是知道了画的去处,也知道了价钱,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筹钱,把那些画赎回来。
叫李云飞回去养伤,李云鹤叫了蔡犇赶了马车将自己拉到了正西坊。宅子里住了七八个捡来的孩子,李云鹤买了一个外地来卖身葬子的武婆子给他们张罗生活。孩子们大的大,小的小,大的平时就到庆余厅当学徒,小的就在家里头由那武婆子带着。
李云鹤平时忙,并不常来这里,蔡犇倒是常来给他们送东西。
虽是不常来,但一见李云鹤,孩子们对她却是异常的亲切。
“云鹤姐姐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声,不一会儿李云鹤就叫一群“小鸭子”给团团围住了。李云鹤尽可能地做出无事的样子关心着孩子们的生活和学习,武婆子却极会察言观色,一眼便看出了李云鹤今日与往日不同,连忙将孩子们给叫回了屋去。
“小姐喝口茶吧。”请得李云鹤进了屋,武婆子端了自制的香茶过来。
是金银花茶,却又与一般的不同,口味有些回甘,却又不见糖色,看来是自己的手艺。茶虽好,李云鹤却是没有多少心情品。端了茶,李云鹤对武婆子挥了挥手:“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武婆子朝蔡犇看去,蔡犇冲她微微地摇了摇头。这是真的有事,武婆子没再敢停留,连忙拿了茶盘退下,出了院子。
“去,把院门关上。”等得武婆子走,李云鹤便与蔡犇吩咐道。
蔡犇依言而去,再回来时李云鹤已经没有在堂屋,他也不敢乱找,只得在原地停留。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李云鹤的声音从东屋里传来:“你来。”蔡犇连忙进了东屋,只见得李云鹤在外屋使劲地扒拉着地砖。蔡犇连忙过去帮忙,将原本放置圆桌的那一片地板都翻了起来,只见得下面是一个铁板,又将铁板打开,就看到了里面是个地窖。地窖不深,只有一米多深,一眼就能看到底,窖底有两个箱子,都不大,一个铁皮的,一个是木质的。
李云鹤叫蔡犇去把箱子抱上来,放到了炕上,又叫蔡犇把地窖按照原样封住,再把圆桌搬回了原地。李云鹤没有把两个箱子打开,只自己抱了那个木质的箱子,又叫蔡犇抱了那个大些的铁皮箱子出了院。
给武婆子打了一声招呼,两个人便离开了正西坊的宅子,没有从宣午门外大街回去,出了巷子而是往东拐,上了正阳门外大街,直接去了正东坊,进了北孝胡同西北角的一家店铺前停下。
蔡犇抬头一瞧,只见得店门上挂了一个长匾,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朱记。旁边的挑檐外挂了一个橙底赭边的大幌子,上成写着“朱记当铺”四个大字。
蔡犇不由得瞅了瞅自己和李云鹤怀里的两个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宝贝,能把那五六万的窟窿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