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铣道:“我没有恨。因为我没有恨,所以我才想要离开王府啊,我不想他们为了立谁为世子的事总吵个没完,弄得家不像家,亲人不像亲人!”
多少人家,为了点儿钱财闹得白刃相见,周家,真是难得了。
就为了这一份难得,李云鹤都觉得自己该去做这个中人。
只是应是应下了,这事儿却不那么好办。谈这种事情总得有个契机,白呲呲地直接去谈也太过冒昧了。
李云鹤正琢磨这个事儿呢,药铺子就来了一个人。嘿,还是熟人。
“金大老爷?您怎么来了?”听得人报,李云鹤连忙迎了出去,在后院门口迎着了金大老爷。
“我骁骑营中有点事,想要劳请李大娘子走一趟。”金大老爷为人豪爽,彼此见过礼后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军中之事?”李云鹤一愣:“我去是不是不大合适啊?军中不是有军医么?”
“若是他们能够解决得了,我哪里还敢劳烦您。”金大老爷说:“不瞒大娘子,刚开始我也没有想要劳动你,先请了周太医,是周太医推荐我来请你的。”
“周太医也没有办法?”李云鹤微微有些吃惊:“什么病症?”
金大老爷道:“周太医只是控制住了病情,但是想要进一步解决却是没有办法了。”又是与李云鹤说了一番好话,请她务必走一趟。
有病患来请,若非特殊情况就不能拒医,这是医者的本份。金大老爷这般诚挚,又有周太医相荐在前,这一趟李云鹤无论如何都得去走一趟了。
“你先给我说说情况吧,我也好有个谱。”李云鹤与金大老爷说着。
金大老爷便将病情形容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半个月起,营中便常有军士病倒。这些病倒的军士时儿感觉身坠冰窖,时儿感觉如烈焰焚烧。先以为只是得了风寒,军医按照治风寒的法子治了也不见好,没几天便死了七八个。感不好,我便请了周太医去,周太医去后倒是没有再死过人,却还是不能治愈。”
“时儿冷,时儿热?”李云鹤琢磨了琢磨,问道:“他们是不是抖得很厉害?”
“正是。”金大老爷回答,急问:“大娘子想到了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早。”李云鹤摆了摆手,对外高呼:“琵琶,叫青沐。”
“唉。”琵琶在外面应了一声,踏踏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把青沐喊了进来。
“师姐。”青沐先与二人见了礼,便立于了廊下等候吩咐。
“拿上我的那个青皮药箱,我们去骁骑营。”李云鹤吩咐道。
想着要去军营一身女装到底有些不方便,李云鹤请金大老爷稍等,转身回了屋去换了一身男装。出来时,青沐已经准备好了药箱,小女童琵琶也换好了一身男童的衣服,可以出发了。
琵琶是李云鹤当年在善堂领回来养在正西坊宅子里的几个女童之一,李云鹤见她机灵,又对学医有几分天赋便带在了身边教导。既是要跟着李云鹤四处奔走,也自然不能是娇滴滴的养着了。青沐早早地就开始教她拳脚功夫,又早早地教她学会了骑马,这几日又开始教她射箭了。
一行数人,数骑马,一齐奔出了城去,向西山骁骑营而去。
行至骁骑营,正碰到一个士兵死去,两个军士正抬着他往营外的柴堆上放。
“周太医说恐怕是瘟疫,为了疫情别太快扩散最好是把尸体烧了。”金大老爷说,“嗨,怎么又死人了?不是说已经控制住病情了吗?”
“再控制也是暂时的,病根儿不除死人是迟早的事。”李云鹤说。
金大老爷在一旁点了点头,见得李云鹤往死尸那边走便将她拦住:“大娘子还是不要去了,小心……”
“既是这样,大老爷你为何还要来请我啊?”李云鹤好笑地看着金大老爷说,“若是连个尸体都不敢看,我还当什么郎中。”说得金大老爷脸一红。
青沐早已经做好准备,只等着李云鹤伸手他便将东西递了过来。是一副硝薄了的可以套到肘弯处的羊皮手套,还有一瓶烈酒,一块由棉纱布堆叠得厚厚的方巾。李云鹤将那烈酒倒在方巾上,直接浸透了方巾,然后就将方巾挂在了脸上,遮住了口鼻,再套上了那个羊皮手套。
揭开了盖尸布,只见得死者眼窝深陷,面色红黑,嘴唇干裂,神情倒还安祥。又脱了死者的衣物来看,未见其有外伤,也无内伤。问了与这死者相熟的人,皆道死者平时身体很好,平时除了伤风感冒未有过大的病症。李云鹤一边听,一边看,突然,李云鹤发现这个病人的后颈处有一个小指大小的红斑,仔细地一观察,判断出应该是原来这里起了红肿后来好了,却因为抓挠留下了疤痕。
之前听了金大老爷的描述李云鹤的心里大概有了些猜测,这会儿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还得进一步验证。于是李云鹤便问金大老爷:“其他的病人呢?可是隔离了?”
“是,周太医的要求。”金大老爷说,指了营地东北角说:“周太医选了那处,得了病的人都送到了那里去。”
“去看看。”李云鹤道。
也不歇口气,一行人又往隔离营而去。
周太医闻讯赶来相迎:“李先生。”
“周老先生。”李云鹤连忙还礼。
先生可不是乱叫的,有教方能被称为先生。既是一方为了先生,另一方该就是学生了。
金大老爷在一旁看得稀奇,笑道:“二位这是怎么论的?”
“我们这是遵圣人之言呢。”李云鹤笑答。
金大老爷好奇地问:“是怎么个说法。”
李云鹤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原来如此!”金大老爷大笑,随行人等人也是大笑不已。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些,李云鹤被领着进了帐篷。里面睡满了病人,有的在那里突突地打着抖,有的又在那里不停地蹬踹着被子,四处找水喝,嘴里嚷嚷着:“热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