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霄的神色在恍惚和痛苦挣扎中不断地转换,抵抗着素昔不断施加的催眠暗示,但是如今他身受重伤,而素昔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心神大乱,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抵抗,更不要说,素昔为了催眠成功,戴在身上起到辅助作用的香囊。
顾云霄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那张一半精致,一半鬼魅的脸越来越模糊,明白自己完全抵抗不了,知道自己这一睡,真是会忘了眼前深爱入骨血的人,一种悲凉的无力,一种极度痛苦的不甘心,瞬间击溃了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庞滑落下来,因为极度的挣扎,他的唇畔早就已经被咬破,发喉咙深处一声声低低的悲鸣,像是一只幼小的兽仔在哭泣。
顾云霄.......真的哭了......
素昔的动作微微一顿,半响,抽出自己被顾云霄握在手心的手,将手中的链子戴在他的脖子上,把那精致的镂空小球放在他的衣裳内,随后轻轻地将眼前哭泣的帝皇抱在怀中。察觉到贴近自己的温度,这是数十年来,顾云霄梦寐以求的,但是他却不曾想到,会在这如此的情况下。
顾云霄缓缓的伸出手,努力克制着排山倒海而来的疲惫,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她。似乎要把怀里的人镶入自己的身体里,揉进骨血中。
素昔没有任何动作,任由他抱着自己,感觉来自对方的力道越来越弱,感觉到身上的人,越来越沉。最后,她的耳边传来他几乎是卑微的哀求。
“你......能不能......叫一叫我的名字........”
从记事起,你从未唤过我一声。
素昔抿了抿唇,缓缓在他耳边轻唤一声。
云霄。
那一声轻唤,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又像是一记重锤,打开了顾云霄心中最为脆弱的一点,击溃了他所有的抵抗。
顾云霄下巴抵在素昔的肩头,感受她的温度,两行清泪滑过他狼狈的脸庞,双眼盯着素昔身后的那个他亲自为她打造的精致轮椅。
“至少你曾经试过爱我,对不对?”
至少我尽力去爱着你了......
至少这辈子,我尽力想要去靠近你,用尽了生命想去拥抱你。
至少,这辈子,我已经尽力了......
素昔一下一下抚摸着顾云霄的头发,直到感觉到环抱住自己的双手无力垂落,直到他在自己的怀里完全的昏睡过去。久久,身边的混乱的打斗声渐渐停歇,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是安的孩子,我当然爱你。”
但是,你要的那种爱,我永远都给不了。
混战,在顾云霄沉睡,齐王亲兵被制,苍翼等人的罢手后诡异又仓促地结束了。
卫秦,兵部尚书和齐王两人在短短不到三日接连死亡,朝纲动荡,索性素昔当初留在青藤王朝官员们心中的恐惧已根深蒂固,再加上陈琛和李佑民两人及时地稳住了朝中的局势,而两人与皇室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反而成了互相牵制的筹码,以至于青藤朝纲并未因此崩溃。陈琛和李佑民两人更是趁此机会清除了卫秦埋在朝堂中的蛀虫。
更是因为素昔特意的安排,知道顾云霄对素昔的那种不伦之恋的官员们,都不敢宣扬或透露半分。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对青藤,对皇上,对他们自身都没有任何的益处,还会招惹杀身之祸,谁会傻着去找死。
素昔坐在寝宫外抬头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阳光照在身上,眼前有一瞬间的昏眩。司徒极月安静地坐在她脚下的台阶上,将头枕在她的腿上,一头长长的银发披散了一地,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淡淡的紫光。素昔抚摸着他的长发,又动了动半隐在发间的耳朵,低头看着他已经显露出慵懒困倦的脸,眼中带着一丝温柔。
丽太后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那一幕祥和又梦幻的画面,忽然不忍上前打扰。踌躇不前之时,忽然听到从寝宫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丽太后一愣,下意识带着自己的宫女躲了起来。
“如何?”素昔微微偏过头,看着从寝宫走出来的梼杌和司徒曼。
“已经无碍了,这段日子多多修养便可。”司徒曼整理自己的衣袖,绕到一边,意料之中地看着司徒极月趴在素昔的腿上昏昏欲睡着,身后的尾巴一摇一摆,好不惬意。眼中露出淡淡的无奈。
“要是可以,真想把他带回去研究研究......”梼杌绕到另一边,看着司徒极月身上实实在在属于兽类的耳朵和尾巴,心思再度蠢蠢欲动了,然而还未说完,两道冰冷的视线瞬间笼罩自己,梼杌一僵,无奈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好吧,我也就是说着玩儿的,想想还不行么?别说你们,要是北溟煌知道了,估计又给我穿小鞋了。”
“想多了,你的欲望就会把放大,还是别想了。”素昔收回视线,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银发,似漫不经心地:“而且总有人惦记着我的人,会让我十分不快。久了,就会想斩草除根。”明明很平常的话语,却让梼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做完这一切之后,又懊恼自己表现得太过胆小了。另一边的司徒曼开口道:“令兄无碍,但是少夫人你呢?”
“恩?”
“你身上的火毒已堆积在体内三年之久,你现在应该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疲惫疼痛了吧?”司徒曼看着素昔露在外面,那布满烧伤痕迹,略微萎缩的左手手背,顿了顿,道:“这是火毒爆发的预兆,若是不及时拔除的话,可能活不过半年。”
素昔抚摸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趴在腿上的司徒极月,见他闭着眼没有反应才放下心来,正要开口,一道几乎要破音的尖叫忽然咋响。
“你说什么?!什么活不过半年?!”
三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盛装的丽太后快步走了过来,在司徒曼和素昔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一脸震惊。最后目光落在司徒曼身上,怒道:“你给哀家说清楚!什么叫她活不过半年?!”
司徒曼完全没有被丽太后的怒火影响,也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转头看了素昔一眼。素昔用手逗弄着司徒极月的耳朵,安抚着他因为突如其来的尖叫引起的不悦。将他再度乖乖趴在自己的腿上打盹才抬头看着丽太后。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丽太后才刚开口,就被素昔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小声儿点,极月在睡。”
丽太后下意识地看向司徒极月,目光触到他身后的尾巴时,吓得忙转移了视线。“我只是过来看看皇上怎么样了?毕竟也做了十多年的母子。”丽太后看着素昔,眼中满是复杂。“刚走到这里,就听到这件事。”
见素昔依然一片淡然,丽太后心中更加的惶恐焦虑。“云汐,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
“是。”素昔也不隐瞒,十分大方地承认了。在丽太后变了脸色要开口的时候,再度截住了她的话。“你和云霄之间,已做了十多年的母子,继续下一个十多年,也未尝不可。你便当做,我已经死了。”
丽太后的脸色瞬间僵住,复杂地看着素昔,一行清泪滑过她精心妆点的脸庞。“你......是在怪我么?”
素昔静静地看着泪眼婆婆的丽太后,半响,摇了摇头。“无所谓怪不怪,你只是被命运牵着走罢了。”
丽太后看着素昔,沉默久久,最后才呐呐开口。“但是......你的毒.......至少也要想办法解决才是.......”
“行尸走肉着十几年,倒不如自由的精彩半年。”素昔的手抚摸着司徒极月的发,淡淡道:“不管剩下多久的时间,我只会待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