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房间,静怡便将房门紧闭,叮嘱他们莫让其他人靠近。林沫坐在床边看着她,十分放心,抵挡不住疲倦,晕厥了过去。
静怡看着横躺着的林沫,屏气凝神,强大的魂力将林沫托起来,悬在半空中。只见她口中喃喃有词,双手凭空结印,蓝色的光芒自她的手指溢出,如流水倾泻。
她闷叱一声,光芒像温顺的水蛇,流转萦绕在林沫周围。她双手一击,光芒径直钻入林沫的脑中。只见林沫双目紧闭,眉头皱起,似乎承受着万般痛苦,一声饱含巨大能量的嘶喊从林沫口中逸出,静怡连忙结出屏障,护住自己。周遭的空间却扭曲得厉害,原本稳固的幻境忽而显出荒芜的炼狱场景。
那头,正在会客的都主也觉察到异常的能量波动,皱着眉头望向远处的祸源。他必须尽快稳定住南都的幻像。几个功力不够的宾客,竟然被震到地上,尴尬的站起身,干笑几声。
幸好,塞娜一行人有先见之明,见她二人回房,便离得远远的。可即使是这样,本来就消耗过多的三人仍旧被震晕。
静怡施完法之后,面色有些苍白,气息也不稳定。她忽然发现项上吊坠正在发热,还知道关心她?她轻哼了一声,心里有些美滋滋的,便挥手显示吊坠图像。
只见画面中,仇久正襟危坐在战神殿中,手中还持着笔。那只笔,是自己初来之时,逮了一只魂兽,用它的晶石做成的,没想到,他还在用。只见他剑眉横挑,便可以猜出来下句定是斥责她的话。
果然,便听到他说:“为何私自对她使用雷阵?”
“我怕魂链会散,毕竟已经出现那么多裂痕了。若是情形失控,我不敢保证我会处理好。”静怡委屈的解释。
“谁要你处理?她的事情我会处理。原本是怕她在途中危险,毕竟现在三方局势不稳。北方滁葑内乱,鼎邡那老混蛋也在暗地里搞鬼,郿棣都主最近也会有些动作。还有那个烈焰的公主,你得注意一点,也不知她现在在打什么算盘。记得提点一下林沫。”他一口气交代完这些日子考虑的事情。
“我提点她?你在开什么玩笑?那丫头教育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也不知你当年把她丢到哪里,学些什么。她现在对那个公主,比对我亲多了。我若是提点,恐怕她还认为我在编排人家。”她不满的嘟起嘴,说道:“让她自己吃点苦头,说得再多也不如让她自己经历一番。”
“也好,既然喊你,你不愿意回来。那你就暗地里照顾她吧。殿中事务就全由我和战神打理。”仇久沉吟片刻,觉察到她不满的情绪,缓和了语调,叮咛道:“莫要贪玩,正事要紧。若是她有什么意外,我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你手里不是还有一张王牌吗?怕什么?”静怡顶嘴。
仇久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失败了很多次。这一次,我想换一种玩法。”他目光如炬,坚定的说道。她只看到滔滔的恨意如潮般涌来,她感到有些窒息,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雅轩,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你能做好吗?”
久违的称号从他口中冒出,静怡似乎回到了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她喜欢欺负他,为的就是能听到他喊一声她的名字。他的声音温柔,缠绵,让她像在晒太阳一样。可是如今,还是一样的声音,还是一样的腔调,她却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他一个人,寂寞太久了。这,不正是自己舍弃一切前来寻他的原因吗?
静怡从未感到自己这么被需要过,她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就算是拼了我的命,我也会护她周全的。”
“为何要拼命?若真的没有办法,便舍了她就是。记住,你才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仇久眼神坚定的看着她:“谁都可以死,你不可以。”
亲人?原本这个令她厌恶的字眼,此刻却又令她心生暖意。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她点了点头,眼里有些湿润。
仇久说:“这些日子,便用我送你的芝灵草安养着。那雷阵消耗心神,损毁魂魄,你日后莫再使用。原来的旧伤还没养好,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你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她使劲摇了摇头,哽咽的说道:“你为什么老是对我这么好?我都要放弃了,你又跑来关心我!”
他皱着眉头,柔声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她突然情绪失控,压抑了几千年的委屈突然爆发,她嘶吼:“妹妹?表妹也算妹妹吗?我们是指了亲的。你不娶我也就罢了,为何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妹妹?你是不是还在等她?她都消失几千年了!如果她爱你,早就回来找你了。你又何必苦苦等她?”
“够了!不要再提她。一切事由因她而起。这几千年来,我背负着这一切,每日每夜,所思所想,就是家园支离破碎,亲人横尸遍野的惨状。你没有见到,幸好你没有见到。你可以选择没有发生过一切一样,肆意快活的活着,就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但是,你为什么要过来呢?既然来了,便担起我罗氏的血债,至死不悔。”
“哥,对不起。”静怡有些委屈,态度也柔软了。她自幼便离开家园,之后因为婚事才重返家园。当时,所思所想不过是眼前这个温雅的少年,倒与旁人不是很熟络。当日知道他的事,只顾着他的安危,见他安然无恙,也只是唏嘘一阵,满心满意照顾着他,却没想过他的感受。她以为,只要她努力,总会得到他的心。没想到当他心上人走了,他的心就被仇恨与悔恨盛满了,再也容不下她。
仇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没错,错的是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护好林沫的安危,我们要将她打造成最锋利的兵器,直击要害。那些贪婪暴虐,目中无人的家伙必须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静怡试图抚平他蹙起的眉头,却只摸到冰冷的墙壁,她悻悻的收回手,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林沫,你就安心处理你的事情。从今往后,我只愿你记得,这条路有我陪着你走。”
静怡静静的望着他,昔日阳光和煦的少年,如今却满脸阴郁,他的脸色很不好,以他的造诣与天赋,就算造了一个链魂夜不至于如此。他究竟瞒了自己什么?
看着逐渐褪去的光芒,她的手轻轻摩擦着那枚吊坠,似在安抚那颗不安的心。没关系,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自己会知道他所有的快乐悲伤,痛苦彷徨。以前,他是照亮自己心房的太阳。现在,自己要努力成为他的太阳。妹妹就妹妹吧,当务之急是驱散他心头的阴霾。活在当下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其他,要徐徐图之,从长计议。她计谋不如他,但不代表她笨。
一声轻咛将她从沉思之中拉回现实,见林沫有苏醒之兆,她收回所施的法术。看着林沫像羽毛一样轻轻飘浮下来,安稳的躺在床上,她心中有些柔软。
感受到脸上冰凉的触感,林沫睁开了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静怡,便条件反射的拉开距离,看着静怡脸色有些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林沫犹疑了一会,虽然她之前有心要害自己,可这次也确实是她救了自己的命。想到这,她低下了头,愧疚的道歉。
静怡站起身,长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让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只听到她说:“林沫,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也没必要这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对我。你没有欠任何人,自然也不需要道歉。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学到这一套规矩。可你此刻的姿态,只能让我想到一个屈服的弱者在乞求别人的宽恕。”
林沫听闻,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静怡,心中反感,自己自觉行为举止有失礼仪便道歉,难道还要因此受到他人的鄙夷。也真是个是非不分的地方!
静怡睥睨的看着她,林沫顿感周遭空气紧张,巨大的气息骤然压在自己身上,她只觉得透不过气。静怡忽然一笑,空气又恢复正常。林沫感到身体忽然轻松下来,心情却十分不悦,这个女人虽有一副好皮囊,可这心思飘忽不定,仗着强大的实力便肆意的戏弄自己。
“怎么?恼了?”静怡放肆的笑着,看着她,姿态竟十分妖娆。
“你到底想如何?”林沫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问道,“我扪心自问,并未招惹你。为何你三番两次找我麻烦!”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静怡抚摸着自己的青丝,笑着看着林沫失态的样子:“不是我救了你么?怎么这种姿态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你的仁义道德呢?”
林沫撇过头,嘴气得翘了起来,过了半晌,回过头说道:“我谢了你,你又戏耍我!”
静怡偏过头,笑脸盈盈的看着她,说:“哟哟,还跟我撒娇呐?我又不是男人,不吃你这套。”
林沫忍住怒火,淡漠的说:“你想要什么?我不会欠你的。”
“想要你的命,你也会给吗?”
“莫再戏耍我,想要我的命,你还需要问我吗?”林沫偏过头,不想再看她那双嘲讽的眼睛。
“还有脑子啊?我还以为,说什么你都会信呢?”静怡说道:“林沫,你的那把沧溟剑似乎有点问题呢?你是不是对它做了什么?”
林沫听闻,心中警惕,眼睛四处搜寻,在身后静静地摆放着沧溟剑。方才打斗中,沧溟剑突然失控。“你对它做了什么?”
“我?”静怡笑了笑,说:“林沫,你是我见过的,沧溟剑之主中最没用的人。”
她转身不理会林沫诧异的眼神,走在门前,却忍不住开口:“林沫,我很诧异仇久居然会选择你。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比你优秀的人何止万千,凭什么就该是你走向传奇?”
她静静地盯着林沫的眸子,说道:“这便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你从来不是不可替代的,看好你的沧溟剑,那是你唯一摆脱平庸的机会。守护好它,它会带你走向一条传奇的道路。”
说罢,静怡便离开,连空气中也不留一丝气息。林沫五味杂陈,怔怔地看着沧溟剑,却也瞧不出究竟哪里不对,无力感席卷全身。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来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压力。
压抑彷惶恐慌的心绪,林沫试图回忆起比试的细节,妄图从比试中更快的成长。从她明白那把沧溟剑的来源开始,她便日夜钻研修炼,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与别人比较,不去理会他人的言语。可今日,静怡的话却如一记重锤,沉沉地砸到自己的心里。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微弱,可时间从来不等人,在炼狱,没人关心你的潜力,你的实力决定你存活的时间。她感到自己已经不堪重负,若是被压力压垮了,自己便再没有爬起来的可能了,她双手有些颤抖,看到微微发颤的剑身,她猛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