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柳玄身上,潇涯悄无声息地跑出来,虽说这次行动使身上骨头又断了几根,但勉强可以承受。他无声无息的靠近那个觉醒的族人,猛地上前一冲想把手里的菜油甩到那人脸上。
那族人虽时刻注意着柳玄,但是仍未曾放松警惕。听到后面有动静,转身回头正好对上潇涯的脸。他下意识的用力推了一下潇涯,潇涯此刻身上无力,一推之下仰面就摔倒了。脊椎好像都被摔断,疼的他动都动不了。那族人心下愤恨,盛怒之下一脚就要把潇涯的肋骨踩碎,却传来一阵铜铃声。
铜铃声很是诡异,所有人听到都心神一凛,感觉体内的魂魄都要飞了出去。就在这声中,一切的火都停止了燃烧,好像火的魂魄也被勾去了一样。那些黑衣人不知为何突然放下手中的兵器,眼睛里没了神采,一步一步地向远处走去。潇涯柳玄仍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虽说一开始有被勾魂的迹象,可是现在那种迹象完全消失了,听那铜铃声好像还很悦耳。
当那些黑衣人都走远了,一个蒙着眼睛,一袭白衣的女子手里拿着铜铃从树上飞身跳下,白衣翩然,就像一朵绽开的白色玫瑰花。
“那个被火烧的跟我进来。”简单的一句话,这个女子虽然蒙着眼睛,但是好像完全看得见一切一样,绕开石凳径直走进竹屋。
柳玄身上烧伤比较严重,不过还好这女子赶到及时,他现在还能勉强站起来。他看了一眼潇涯,潇涯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柳玄很艰难的跟着那女子走进最后一间房,当他进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坐在一个凳子上,手里还端着一个茶杯。虽然她眼睛被蒙上了,但是光看嘴和鼻子便知道此女虽不能算是天姿国色,但也绝对是清秀。
“客人来了,自然是要喝茶的。”说罢,这女子端着茶杯的手一甩,茶杯平平稳稳地飞向柳玄,柳玄很从容的接过,也不喝下去,只是轻说了一声“多谢”
“还没到你谢我的时候呢,你那个朋友我有办法医治,还有你身上被业火烧伤还挺严重的,不过我也有办法救你。”这女子说话好像完全没有语气,就像柳玄的眼睛里永远没有波澜一样,“我在树上坐了一晚上,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见,不要想跟我耍花招。”
这下才轮到柳玄吃惊了,以他的耳力能听不到这女子的声音当真是匪夷所思,要么这个女子武功比他高出很多,已经达到一种出神入化的境地,要么就是这个女子,不是人。不过他眼里还是古井不波:“哦?既然你在上面坐了一晚上,想必今天的打斗你也一直在现场,等到我们都命悬一线再出手……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此女扯着一边的嘴角笑了一下,道:“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就直接说了。我要你们跟我去一趟云海之巅。”
“跟你去就可以了么?”
“对,但是要确保我上到云海之巅最高层。”
“那云海之巅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不会很凶险,只是如果没有你和你那朋友的相助我是断断上不去的。”
这时,柳玄凝视着这个女子的面孔,颇为坚定地说:“你,不是人。”
那女子竟也不生气,继续说:“看来炽雀族倒是见多识广。我,的确不是人,我是鬼。”
“世间的确只有它才能救潇涯的性命,可是你如何让我相信你就是鬼?”
“证明自己就是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悖论,而且我也不用取得任何人的信任。不过换言之,如果医不好潇涯自然证明我不是鬼。总之,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柳玄沉吟半晌,说:“如果潇涯你没有医好,交易自动失效。”
“好,不过我可要提前说好,我现在能做的只是延缓他的寿命。如果真的想救他性命你们要找到还魂丹,然后到地府采了彼岸花然后回来将它碾成汁,喝下去,才能真正救了他的性命。”
柳玄冷笑:“哼,我怎么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什么还魂丹,或是地府。你延缓他的寿命又不是救了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若不相信,也罢。只不过这是唯一能救你那朋友的方法,他的三损已经隐隐达到魂损,如果你再耽搁下去,我也无能为力了。就看你现在,赌不赌。”
柳玄又看向自己的双手,片刻后,他狠狠一咬牙,抬头道:“好,我赌。”
白衣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浅笑,说:“我叫风魇,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现在我们就去先救治你那朋友吧。”
风魇走出房门,快步走进那个不知道摆了些什么东西的房间,拿出几个看起来很古老的铜铃和符咒。“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风魇对柳玄说着,便快步走到竹屋后的山丘上,“用你的业火把这坟地围起来,留一个口正对竹屋。”
柳玄此刻烧伤未愈,忍着痛翻上竹屋,但一时又没站稳,险些摔了下来。他集中意念用手指划了一个“u”字,过了半天,业火才熊熊燃烧起来。
风魇感觉到了火起,手中的铃铛有规律的摇着,口中念念有词,另一只手伸出去好像在够什么。
柳玄一边很谨慎的看着风魇,一边缓缓地从屋顶上滑下来。
风魇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温暖的微笑,嘴里说了一句话,柳玄看嘴型好像是“别怕”二字,她手上拉着什么就绕过业火,向潇涯走去。
她手中的铃铛仍不停地摇着,围着潇涯慢慢走了三圈,然后向后猛地一退,就看到附近突然出现了好多金色的火焰,在空中飘浮着,只见她突然止住手中铜铃的摇动,那些火纷纷钻进潇涯的鼻子里,耳朵里和嘴里。潇涯好像不痛苦反而感觉很舒服,金火将他身体照的通明,体内的五脏六腑甚至是断了的骨头都看的一清二楚。
突然风魇吐出一股血雾,无数血珠好像写成一个符文,她又将符咒扔进这血雾里,符咒渐渐飘落在潇涯胸口,那些金火瞬间肆意燃烧了起来。潇涯口中吐出墨绿色的液体,在这金光中,断裂的骨开始愈合,衰竭的五脏六腑又开始活跃了起来,潇涯脸上的褶皱渐渐消失,而头发越依旧没有变色。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金火渐渐熄灭,那符咒好像也没了生机,无力地垂在潇涯胸口。柳玄在一旁,紧紧观察着潇涯。过了一会儿,潇涯睁开了眼睛,眼内已不再是一片浑浊,而是一片清明。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慢慢站起来,容颜已经恢复,骨头也没有发出咯咯的响声。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冲进脑海,让他有点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你深吸一口气。”风魇说。
潇涯照做了,也并没有什么异常,肋骨好像也不像之前那么脆了,他抑制住心里的喜悦,问道:“这位是……”
柳玄看起来有点激动,对潇涯说:“是她救了你,她是风魇,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阳间唯一存在的鬼。”
潇涯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运数那么好,但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鬼,也有点不寒而栗。他似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风魇身后,想知道传说中鬼没有影子是不是真的,然而潇涯看到的,却是一个很正常的影子。他不禁有点怀疑风魇的身份,但还是郑重地一抱拳,刚想说些什么,风魇就一挥手说:“这是交易,不是施恩,你用不着谢我。”潇涯只好苦笑着看向柳玄,“对了,你的三损我只是暂缓的制止住了,让它停止在一开始的阶段。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你们如果没有拿到彼岸花汁,那只能三损再次复发,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说起交易,作为交换又是什么呢?”
“是让我们一起保送她到云海之巅的最高层。”
“最高层?”潇涯苦笑,“云海之巅不会有九万里之高吧?到时候估计我一生都完不成这个任务了。”
“只有四层,每层都不高。”风魇冷冷地说,“你们如果还想打听情况我建议还是先治好柳玄的烧伤再说。”
他想起柳玄的伤势,再也没心情问下去,连忙说:“好好,那你先救一下柳玄……”
风魇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到药房中,柳玄跟在身后。潇涯看得暗暗咂舌:这女子到底是不是瞎的啊?蒙着眼睛都能跟看得见似的..
风魇进到药房里,轻轻嗅了嗅药草的味道,拿出几味药材放到一个小木碗里,然后又自己割破手腕在木碗里滴血,风魇的血没了这个碗碗底,而且血腥味一点也不刺鼻,反而有一股幽冷的味道。“脱了上衣,躺在地上。”风魇说罢出了门拿回来一个捣药的木棒,在碗里不停地捣着。
此时屋里潇涯冲着风魇无奈地皱皱眉,心想此人到也毫不顾忌那女之别,或许鬼有它们自己的“礼义廉耻”?反倒是柳玄面无表情地脱了上衣就地躺下了,他身上的烧伤很严重,很多伤口都和衣服粘在了一起,此刻脱掉上衣很多伤口也被揭开,开始往地上滴血,平时本来不应该显现的金色羽毛也隐隐约约地亮了起来。
风魇将捣好的药抹在柳玄身上,按道理说一个女子给柳玄上药难免要有些难堪,可是这风魇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反而很严肃地检查伤势,毫不避讳。柳玄也忍不住暗自皱眉,潇涯在一旁看着心里暗叹。
“听着,你烧伤比我想象的严重一些,需要三次上药。每次上药都要间隔一天,也就是说,你们必须在这里耽搁三天才能走。”风魇顿了顿,“你们休息就在前三间房随便选一件休息吧,我的房间和放置鬼器的那间房没有允许不得入内。柳玄你在这里躺够一个时辰才能走。”
“那你能不能先介绍一下云海之巅?”潇涯实在是对于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也好,云海之巅分为鬼,人,妖,神四层,每一层都有专门把守的魂魄或是器灵,他们就是界魂。只有同一个种族的才能通过同一个层。比如我是鬼,我便只能停在第一层再也止步不前,而人类,连第一层都进不去,除非有我的帮助。”
“那有了我们的帮助你顶多能上到第二层啊。”
“觉醒了的炽雀族人不能算是人类,他应该属于妖。而你,你没有拥有过任何一种妖的认可,所以你应该不是妖。但是我在你身上不仅感受到人的气味,还有神的味道。”
潇涯挠挠头,一脸不相信,“神?我什么时候成神了?”
“气息很微弱,但的确存在。你身上只有一点血液是属于神的。”
“那想必是我祖上争光,致我有神仙血脉了……”
“还有问题没有?”
“我从哪去拿彼岸花汁?”
“在天下云最恢诡谲怪的地方,寻找这些云总会向一个地方聚集,聚集之所就是所谓的’云眼’,云眼正对之地便存有还魂丹。你自尽到了地府之后,采下一朵彼岸花服下还魂丹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将采回来的彼岸花捣成汁喝或直接吃下去,你的三损才能算是完全消除。”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潇涯听她说的十分玄乎,总感觉是在欺骗他。
“你不信也罢,反正这是你最后求生的机会。既然你都相信这世上有我这么一个鬼,你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呢?”风魇向门外走去,“人类有的时候真的很可笑,明明事实就在眼前他却不肯相信。”
柳玄一直在地上静静地听着二人对话,心里暗暗思考着他们说的话。身上的烧伤之处感觉很清凉,也不像之前那么痛了,使他的头脑也变得很清醒。
等风魇走远了,潇涯问柳玄:“你怎么看?”
“我相信她。”
“那我也就相信了她吧。”潇涯长叹一口气,内心感慨:能活着真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想坦诚面对别人却还不得不时刻提防着。
“她身上..有很多谜。”
“管她呢,那是她自己的事,如果真的有一天你们喜结良缘她还没准会告诉你。”潇涯半开玩笑地说。
柳玄扫了一眼他,扭过头去缄口不言。
“好啦,不开你玩笑了。”潇涯舒活一下筋骨,转身出了房门,“今天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兵器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