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天华听到陈河这么说，急忙问道：“大侄子，你说陈扬回家了？可是没有看见啊。”说完还回过头看看陈天养。
陈天养心中也开始有点焦急，虽说有点看不起陈天华，那全都是因为这人打猎技术不行，不过为人很老实本分，乐于助人，再说都是姓陈，都是一族人，陈家村本来就因为天气很冷人丁稀少，村子里的人对每一个后代都是疼爱有加，自然也不希望陈扬出事。
在大自然面前，只有团结才能生存。
“陈河，怎么回事？给你天华叔讲清楚！”陈天养严厉地说到。
陈河详细地将他和黑皮、嘎子、陈扬、陈经云、陈经神、胖墩、小结巴八个人一块去河里面洗澡的事情讲述了出来。
“我们都以为陈扬耍赖回家了呢，都还准备吃完晚饭去你家找他算账呢。”
听完之后，陈天华和陈天养二人相互看了看，之后陈天华问道：“你说扬子再扎入水中就没有出来?”
“嗯。”陈河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小声回到，因为他已经瞟到自己父亲的脸色变得铁青。
“你自己怎么不进去？你这个混蛋，你看我不打死你。”陈河刚点完头，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肚子中翻滚，身子飞了起来，接着感觉自己的左臂发热，头咚的一声撞到墙上整个人才停止在地上的滑行。
几十年积累的与大自然搏斗的经验让陈天养知道陈扬绝对是出事了。大自然从来都不会悯恤悲苦的人。
陈天养气头上，又走到陈河前面，陈河的母亲双手急忙拉着陈天养的胳膊，陈天华也没有想到陈天养会这么有爆发力，回过神来也是急忙上去拉着，还边说道：“天养哥，行了，好了，我那孩子贪玩，不一定在什么地方玩呢，忘记回家了，我们先去找找吧。”
陈天养挣扎着想要摆脱二人的拉拽，不过听到陈天华的话，逐渐冷静下来，看着陈河，口里仍旧骂道，“你这个兔崽子，陈扬要是出什么事了，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行了，他爸，别生气了，我们先去找扬子要紧。”陈河母亲也在一边说道。
陈天养看着倒在地上的陈河，没想到自己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又踢了陈河一脚，“给老子起来，在前面带路。”
陈河这才爬起来，一路连走带跑跑到前面。
陈天华和陈天养二人每走到一户人家都去院子中将人给叫出来，说是陈扬找不着了，其他的人一听也全都知道怎么回事，放下碗筷就跟着出来了。
在村中的广场上已经大大小小地聚集了三百多人，大家都点着火把。火把照亮了每一个焦急的面庞。
一个老人，陈老先生，正站在人群中间，老人的周围是陈河、黑皮七人，七个人每人都已经吃了一顿拳脚，身上还能看出来鞋印子。
“我···我们···七个人在···在水里···洗澡，扬子哥扎···扎到水里···”
“小结巴，你别说话了，让陈河讲，你看你说的能急死人。”周围有声音打断小结巴。
陈河又将几人在河中做游戏的事情讲了出来，刚讲完，站在黑皮旁边的黑皮父亲一脚踹在了黑皮身上，口里还大骂道：“看老子不打死你。”
黑皮父亲旁边的人赶紧动手拉住，可是其他几个孩子的父亲也动起手来打自己的孩子，人群中拉架的、打人的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陈老先生在中间高声喊道：“行了！都住手！”
人群这才渐渐安静下来，陈老先生看着黑皮的父亲大声说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陈扬找不着了，我们都很着急，现在是商量对策去找，不是让你在这逞英雄的。”说完又转向其他人，“还有你们几个。你们有时间打这几个捣蛋鬼，非要在这收拾？你们做给谁看的？啊？”
几句话说的陈天养还有其他几个孩子的父亲低下了头。
“你看你们几个像什么样子，还嫌这里不够乱是吧？”
陈老先生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闯荡，学到了一身好本领，到中年的时候才回来，将自己的一身本领传给了村中的其他人，使出外打猎的男人不仅仅是能打到更多的猎物，更是每次基本都能完好无损的回来。等陈老先生年老无力再去打猎的时候，就在村子里教育小孩子认字，所以在村中无论大人小孩都十分地尊重老先生。在每个村子里都有类似于乡贤、村长的人物，陈老先生就属于这一类。
月光洒在每个人的头上、脸上、肩膀上，洒在跳跃的火苗上、洒在火把上，洒在陈老先生说话的嘴上，也洒在七个颤抖的身体上。月光柔和地照耀着大地。每个人都在听着陈老先生的部署。安静极了。
火苗组成的火龙从广场向陈河他们玩耍的河面延伸，弯弯曲曲，每个人边走边大声喊着陈扬的名字，到了斜柳树旁边，陈老先生又将人群分成三队，一对全由游泳好手组成，下河看看陈扬是不是溺水了；其他两队则是男女混杂，去周围的灌木林中寻找，看陈扬是不是被一些野兽叼走。
陈扬的一个小裤衩还在岸上丢着。
陈河七人站在岸上，看着在河里四处摸人的长辈，默默无语。
“盒子，你说扬子真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旁边的黑皮小声问道。
黑皮刚才挨的最狠，因为黑皮的父亲陈天寿力气最大，同时脾气也最暴躁。
陈河没有回答黑皮的问话，只在岸上小声啜泣。
今夜的月光很亮，繁星闪烁，清辉洒在默默流淌的水面上，养育了陈家村几百年的小河，像是一位不会说话的沉思者，用自己的行为默默地教育着陈家村的孩子。
“这是什么？”一个男子从水中潜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鞋子，在水中的其他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鞋子上，陈天华游到鞋子的旁边，拿在手里看了看，惊喜地说到，“是扬子的。”
这是一个很坏的结果，不过大家都没有说出来，陈老先生站在岸上对着水里的人喊道：“你们继续找找，看看还能找到什么不能？”
水里的男人更加卖力，不过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东西，去灌木林中寻找的两队也都陆续回来，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
为了抓紧时间，陈老先生决定扩大搜索范围，不仅仅在这段河里找，上下游的河里也应该找找，而灌木林中除了让女人继续寻找外，所有的男人都下了河。
“应该没有在灌木林中！”陈老先生向其他人分析道，“被野兽叼走的话，肯定会留有血迹，可是周边的林中没有任何血迹。应该是在水里，只是不知道被水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盒子哥，你说杨子哥真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说话的是胖墩，一个十三岁，胖乎乎的男孩，眼中噙着泪水，正眼巴巴看着陈河。
他们从小玩到大，他希望陈扬不会死，可是他看到这么大的动静，内心中逐渐地害怕起来。
陈河的心中也开始害怕起来，他想起来了刚才父亲踹自己的凶狠摸样，毫无疑问，不管陈扬怎么样，等着自己的肯定又会是一场毒打。
时间慢慢过去了，月光、星光也逐渐暗淡，鱼鳞云横布在东方天际，灰蓝色的天空渐渐明朗，几只早起寻觅食物的鸟儿叽叽喳喳地站在斜柳树上，用叫声唤醒太阳，开始新的一天。
还没有看到太阳，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出现红色的朝霞，像醉酒少女脸上的晕。
搜索了大半夜的男女老少现在大都站在河岸上，河水依然默默无语地向西流淌。陈扬的母亲抱着那只鞋子坐在岸边哭泣，哭了一夜的她，已经没有太大的声音；陈天华还没有放弃，依旧在搜寻了很多遍的水中摸着。
陈河几人早已经顶不住瞌睡，在草窝子里随地一趟睡着了，现在还没有苏醒，也没有人去叫，好像忘记了这七个人的存在。
每个人的心中都已经认为陈扬死了。
“华子，上来吧，先歇歇在找。”陈天华的老母亲在岸上喊道。
陈天华眼中含着泪水，看向自己的母亲，陈天华的老母亲眼中也全是泪水，两人心照不宣，可是都不愿意承认。
陈天华踢踏着走了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埋在双腿中，肩膀抽动，看不清脸。
陈老先生先动身起来，长叹一声，默默地往村子里走，之后是村中的其他人，跟在陈老先生的后面默默走着。
陈天养走到陈河身边，一脚将陈河踹了起来。
他们七人走在最后，张着嘴打着哈欠，或用手揉着没有睡醒的眼，摇摇头努力摆脱困意。他们懵懂的心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不知道什么是失去，可是在这悲伤的氛围里，没有人敢说一句话，说一句话就显得多余。这么说来，悲伤、失去就是忍着眼中的泪水不说话，呆呆地做着别人也在做的事情。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醉酒的少女变成了红脸的大汉，没有一丝风带来清凉。
所有的人都知道陈老先生要干嘛。毕竟陈家村几十年了，都没有像这么一样消失过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