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道难,难于上青天。
我们并不知道是否只有一条路可以让人走到那北方的风雪中,但可以知道的是,走上了那条路的人都忘记了自己来时的方向与念想。
世人都喜欢说北方的故事要更美一些,因为有着那年的春雨盟约,赫连战骑再不敢踏入离国一步;或许,又是那年的秋叶,飘落白甲之上,二十万北境铁甲兵出汉阳关,收复曲河六郡十四城,让北疆四国再次俯首称臣,平定八国之乱的残喘。这一切,比起江南的婉约新词,小桥流水来的更加的豪气。
只是这这北方再美的故事,背后都是白骨累累,似是都离不开这刀光,这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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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城的冬天很美,但知道又去观赏的离国子民少之又少。没有文人会在酒后做赋赞美,没有武将会派兵严防驻守,就像是忘了这曲河边还有这样的一座小城。
或许这里喧哗尽失,每户人家的安宁都在诉说盛世的平静,但每年的第一场雪,没有谁会愿意错过。
溪城人信奉雪神,估摸着是在他们的祖先看来,雪是四季风雨变化中唯一的无暇之景,只有诚心祭拜雪神迎来冬日首雪才可以保佑来年的安康。这不在北方故事中流传的风雪祭,又何尝不胜过那些美景。
今年的风雪祭比往年准备的更加要早。
村里最有威信的老人说过,今年的雪要比往年更早一些,一城的人早早的忙活了起来。这里的驻军,或许是离国仅有的那些看过风雪祭的人,他们不会觉得每日无奈,却也会跟着百姓一起准备一年的这一次盛会。
北古山,虽是溪城南面最高的一座山,却也并不能称得上什么雄伟,在那诗人眼中,毫不能让他们提笔来述。寒风四起,却也是这初冬不改的风情。
一人,一狼。
就是这么极不相称的一对伫立在这山峰之上。银白色的狼,它的眼中注视着身旁的主人,似是毫不理解主人到底在看什么,又能在这荒凉之地,看到什么。
一身白袍的少年,谈不上英俊的面孔上流露着一丝的俊秀。但若是有人看见他的眼神,却像那中年之时说不出的沧桑之感,负手而立,遥望那南方的某一处。
“大白,你说,等我回到了京都,不说会有人记得我,但,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吗?”
少年并没有离开他的视线,喃喃的说道,虽是问话,却也知道是自言自语。
“呜,呜..”
银狼也只能象征性的给自己主人叫了两声视作回应,并不管自己的主人有没有理解。、
“也是,我现在想的太多了,毕竟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得去啊。”
少年郎收回了自己飘忽的心思,轻叹口气,转身就准备下山回去城中,银狼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跟着主人一起晃荡的走着,心中也不会带着什么疑虑。主宠二人,也是在这雪中仅仅留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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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溪客栈,这间溪城里唯一一座客栈,习惯了冷清的生意却也在这几日也是开始有了多年不曾见到的人流来往。这一切也可以说做是否极泰来。
不过这一切说来也是缘分,归结到底都是去年时候,一位神往北境之景的游子,游历北境时路过溪城,看到了那一场风雪祭,赞叹之余更是洋洋洒洒写下了千字《溪风雪记》并且在南方的城镇广为流传,让离国上下许多人知道了溪城这么个地方,也是让今年的风雪祭有了更多人前来观礼。
“死小云,你又跑哪去了,这几日客栈里都已经忙疯了你倒好落得个清闲,赶紧给我过来帮忙。”
似是几里之外就能听到了斥责之声,临近客栈门口的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是带着一丝微笑,这样的骂声对他来说,也是这些年来少有的温暖。
好像是听到了有人在说自己主人的坏话,白狼立刻龇牙发怒起来,少年摸了摸它的头,才让它慢慢的安静下来。
走到了客栈门口,一估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带怒气走了出来,清秀的面庞虽说不上美丽,可也让人看着舒服。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傻笑,赶紧过来帮我把那头牛给宰了,厨房那边的材料都快跟不上了也找不到你这个屠夫!不过说回来,你这么小当什么屠夫啊,解牛刀估计都跟你一般重了吧。”
女孩看见少年脸上的微笑,语气慢慢的缓和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就往后院跑,边跑着嘴里也在不停的嘀咕。
“别急,别急,误不了事的,大不了到时候让沈叔再骂我一顿好了,不碍事的。”
被唤作小云的少年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任由女孩拉着自己去往客栈的后院。那被唤作大白的狼就那么在门口趴着闭上眼睛歇着。这也就是在北方,粗犷豪迈的风气盛传,没人会被被吓到,换做其他地方的人早就魂飞了。
后院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五只被宰杀过的牛身,只是还没有将皮剥去,北方的牦牛皮厚可做成布料来抗寒,可此时却是成了站在牛身旁边的中年胖掌柜的烦恼。当看到自己女儿拉着白衣少年跑过来的时候,紧缩的眉头才松开,露出了自己发黄的门牙。
“呵呵,小云啊,你总算回来了,快来帮叔把这牛仔剥了吧,今天的客人又多了一批,我这的货都来不急用了。这些个南方来的酸文人还非要学北方军人那般大口吃肉喝酒,这不,牦牛肉可是上品啊。”
“你看,我爹哪里舍得骂你这么个溪城第一的屠夫啊,把你放起来供着还差不多”
女孩回头望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少年,不满的嘀咕着,好像在抱怨着自己爹没有教训这个不守规矩到处乱跑的人。
“棠棠,别胡闹,你云大哥可是来我们客栈帮忙的不是爹雇的,你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啊,小云,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说了自己女儿几句,沈掌柜又笑着搓了搓手走到少年的身边。
“呵,沈叔,没事的,棠妹怎么说我不打紧,还是先把这些牛处理掉吧。”
说着,少年走到了牦牛的身体旁边,拿起架子上的解牛刀,摸索着牛的身体,不断的按着,终于找到了牛脊上最软的部分,一刀落下,只留下一刀疾影,竖着将牛骨剔除而出,牛身紧跟着分开两瓣,露出了鲜嫩的肉。耗牛的背脊肉和蹄肉最为美味却也最难切割,但在落刀如有神的少年刀下,显得尤为自然。
不用半柱香的功夫,少年就已经将五头耗牛的肉全部取好摆在桌子上,沈掌柜的脸上笑容也是愈发的灿烂。看着少年的眼光更像看个宝似了。
“哎呀,小云兄弟啊,你这刀用的真是出奇,每次老夫都紧紧的盯着看,都看不出你这是怎么落刀的,真是不得了的功夫啊,要不你还是留在我这客栈当厨房的当家算了。”
“咳咳,沈叔,这件事情我早就说过不了,您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尽力而为都会来的,只是留在这,实在不行了。好了,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少年看着沈叔的样子感到了尴尬,所以也不想多留在这里干什么。
“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强求什么了,快回去休息,别累着了啊”沈掌柜露出惋惜的脸色随即又带着笑送少年走出了客栈的门。
躺着许久的白狼也是站起来,晃了晃身子,跟在主人的后面,悠悠的走远。
告别之后,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收起了笑容,露出了他人从不曾见过的深思和沧桑。喃喃的说起了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
“太会用刀却又不敢用刀的少年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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