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然最初偶尔来达瓦时来看看她便离去,直到十年前他将寒水门总堂迁来达瓦,便常进宫来教翊儿武艺。有时碰上非忧,二人总要刺几句方罢休,杨昭每每看到总要笑话自己母亲,非忧则一反平日端庄之色,拎了儿子耳朵回家领罚。
姚若忆起往日乐事抑不住微笑,笑意浸满了眼眸,摇头道:“翊儿巡视氏族未归,他这阵子可能忙着寒水门的事吧。”
“对了,”非忧渐渐敛了脸上笑意,低声道:“乐清然找到水亦寒了么?”
姚若愣了一下,笑容微滞,淡笑道:“仍没有消息。”十五年,水亦寒离开转眼就十五年了,他在哪呢,有没有像柳扬风一样娶妻生子,本以为自己这生都难以忘记他,但当这个名字再次提起时,她却渐渐变得淡然了。
可曾忆昨昔,冰冷寂静的雪原上,并肩走过的我们,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唇边,一起抬头仰望,你可曾看见星光映雪。时光,再不回返,擦肩已注定错过。
只有梦中那片桃花深处的人----她的夫君,才是永恒!
回廊漫转,蔷薇遍绽,筝声妩然。
黑袍男子长身玉立,紫金冠,墨玉带,剑眉入鬒,朗目蕴敛,年轻的脸庞透着刚毅和坚决,眉目间微现锋芒、压迫之色,一身王者气势。
筝声如流水般缓缓流淌出来,男子微扬唇角,轻步往院中行去。青丝白衣,浅笑悠然,一行行筝弦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跳跃在女子纤细的十指间。
一曲终了,女子扬着美丽温婉的笑容抬头,看向倚在院门口的男子,眸光温柔四溢,仿佛她早知道他是在那里的。
“母亲,我回来了。”男子立在姚若面前,笑容温暖。姚若立起,不禁失笑,金翊已比她高出这么多了,他的影子投下来,遮住了她。
金翊见母亲笑而不答,眉梢微挑,又道:“我昨晚梦到父王了。”姚若眼一热,笑意微滞,刚才他那一挑眉,竟像极了金兀蒙,只是翊儿从不曾知道,他的神情和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的相似!仍笑着,姚若牵着金翊的手往屋里走,随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小时候不是常常梦到么?”
金翊握着姚若的手停下来,敛去眉眼间的笑意,一脸庄重,“可我梦到父王说,他要回来了。”姚若心下微涩,自己又何曾没有梦到过,只是夫君已死,哪可能再活过来,不禁叹道:“梦,终究是梦。”
清觉一梦,伤绪满怀。
岁月的流逝她从来不曾害怕,甚至她是希望时光过得快些的,那样,她便可以早些将这个国家交到翊儿手中,早些见到那些她想见的人。
姚若看着蔷薇在盛夏绽放完最灿烂的美丽,看着蔷薇在秋日中染上秋天独有的余晖和霜华,蔷薇如枫叶,只有经历了秋霜的洗礼,方显出最惊心动魄的美丽,亦如人生。
金翊已经过了十五岁生辰,姚若下旨立其为太子,百官一致赞成,王子才德兼备,少年有为,又有谁会反对呢?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坐镇朝堂,睥睨天下,昔日贤德女帝渐远离朝堂,国之基业渐渐担在了这个仅十五岁少年的肩头。也许再过一阵子,她便可以搬到别院中,过平静的生活,再不离开。
约格已古稀之年,不久前递了辞呈回乡养老,崔易虽亦须发雪白却依旧身康体健,令姚若安心不已,他说要一辈子守在那里,让京都越来越繁华。他的确是做到了的,曾有黎国使臣问姚若,北夷国国都为达瓦还是京都,京都繁华可见一斑。
姚远和肃衮亦辞了军中职务,由明德暂领三军,姚远回了京都,说要与崔易作伴,姚若笑着也便由父亲了。顾花影几年前娶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湖女子,倒也恩爱,羡煞了乐清然。
别院的秋夜,比元穹院中还要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