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
初夏,蔷薇绽得正盛。
风清云静,夏日的斜阳悄悄洒进院中,寂静的庭院偶闻鸟鸣。
时光流逝地如此之快,北夷国每年都变化着,而这里却像藏匿在时光看不到的角落,任岁月流逝仍未变化分毫。紫木窗棂边似乎仍悬着十余年前那枝蔷薇,在她的鼻端散发着幽深的香气。
书架、桌案、屏风,不曾改变一分一毫。只是壁上多了一幅画。画中,春日烂漫的桃花下满是幸福。
姚若长发轻挽,素衣长垂,迤迤曳地,手里闲闲翻着一卷书,寂静如水的空气中只闻书页翻动的声音。光从背后射过来,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于她,十五年仿佛只是一瞬,时光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是越发沉静雍容,似绽到极致的牡丹却永不凋零。
“飞烟,”姚若放下书卷,有些慵懒地揉着额角,轻声唤着,微眯的眸子缓缓睁开,一如曾经的清澈明亮。
水晶帘叮呤脆声作响,飞烟打帘进来,一如从前的沉稳,眉眼中可依稀看到昔日的清丽,“陛下,何事?”
姚若挥挥手,笑道:“坐下吧。”飞烟挨着她在榻边坐着,眼中微有笑意,十多年和这个女子在一起,不知不觉间竟磨淡了本训练出来的冷漠,打量着姚若眸中的些许乏意,拿过她手中的书卷,道:“陛下,少看些费神的书,国事已够神的了。”
任由飞烟把书从手中抽出去,姚若扬唇轻笑,问道:“翊儿代我去各族巡视,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仿佛淡淡的笑意已随岁月流逝镌刻在她的唇角眉梢,每一刻,她都是微笑着的。
“前几天在漠原,现在在硕支,再过几天便回来了吧。陛下不用担心。”飞烟抿唇笑着,王子代母巡视各族,不由也敬佩起来,十五岁不到却已才能出众,堪托大任,独当一面,自十岁起便**与姚若上朝,本天姿聪颖,加上姚若、顾花影等人悉心教授,自是出色。
姚若展颜,道:“达谷与翊儿同行,况且翊儿做事沉稳,我可一点不担心。”说起自己的爱子,姚若方扬起了唇角,眸中的笑意越发深遂起来,眸光柔软而清亮。
飞烟只是笑着,没有答话,看着姚若,眼中却不自觉有些怜惜。十五年,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呢?幸而金翊小时候乖巧,抚养他倒没有受什么苦,终于长成一个能干出色的少年,主动分担着母亲的负担。只是王子那般相貌,竟有七八分长得和王上相似,看着他让人不由想起王上,陛下心底该是怎样的悲喜。
只是,曾有多少个深夜,她半夜醒来却看到姚若一个人立在屋中,望着壁上那幅画卷出神,背影透出无尽的思念和哀伤。自成为一国之帝,她便不允许将自己的脆弱流露于外,坚强地撑着一个泱泱大国。那份对国家、对子民的执着与热诚,让她耗尽了心神,幸好还有顾相在。
记得开国初期,姚若日理万机,身体渐差,还是顾相坚持,逼着姚若休息了半个月,那半月里不让姚若批一张折子,他和约格一手揽了,姚若拗不过顾花影只得听从。飞烟记得那是顾相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和姚若吵架,那天她才知道,平日平易近人的顾相发起火来竟是如此令人畏惧。可是在他的怒气背后,为何她却看到顾相眸底的深深歉疚?到底顾相歉疚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姚若轻笑出声,微坐起身扶了扶微斜的发髻。飞烟淡淡笑着摇头,“没什么……”
正想着劝姚若去小睡,却听飞云的声音自院里传来,“杨夫人来了。”姚若眼角微弯,自榻上立起,飞烟亦立起打起帘子,非忧缓步进来,朝飞烟点头致意,侧首笑道:“若儿。”
姚若拉了非忧坐下,道:“怎么昭儿没来?”非忧立起接过飞烟递过的茶,飞烟笑笑自出去了。非忧复挨着姚若坐下,浅笑倩然,道:“昭儿被他爹捉到军中去了,这小子该去吃吃苦头才好,每次我来都要来闹你。”
“看你说的,昭儿还是很懂事的。”姚若抿了一口茶,看着非忧面上难掩的幸福不由轻笑。
非忧微叹气,“要昭儿有你的翊儿一半懂事就好了,他真是长不大。”摇摇头,非忧眸中浮出一丝嬉笑神色,道:“乐清然呢?”